陆瑷抬起了脸去看她。
陆珍背着手站在原地,往妹妹那儿一瞥,见她脸上挂着的两串泪便气不打一处来。
“自打爹走后,旁人就觉得咱陆家不成气候,只靠个袭爵的大哥撑门楣。要钱没有几个,要人也没有人。”陆珍淡漠地道,“全然忘了咱们爹在世时跟着先帝奔袭千里扩疆域时的体面。”
永宁伯夫人见是陆珍,心中多了两分提防——这女子的夫婿虽是陛下跟前的散骑常侍,可她公公却是凉州大都督,虽远在千里之外,可有个好处便是不受京畿事务约束干扰。
思及此,她也不得不给陆珍两分体面。
“二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永宁伯夫人笑道,“刚刚我们还说起,这门亲事原是我们高攀了呢!”
“你们的确高攀。”陆珍冷眼一挑,“我父亲曾官拜大将军,大魏上十八州中有他六州,为了我们四人才甘愿退回京中做了小小舞阳侯;我母亲是瀛州裴氏之后,门楣之高,便是连你们都瞧不见;我外祖母是大凉最后一任冢宰嫡长女,便是先帝在,也要给她二分颜面。这亲事你们当年高攀,全是我母亲心善,当年一时糊涂听了不知谁的揣掇这才应下。”
永宁伯当年是跟在舞阳侯麾下,后来沾了家中女子入宫的光才做了伯爵。夫人也是小门小户出身,比之陆家人实在差了太远。
当年只是侯夫人心善,觉得永宁伯既也是跟在自家夫婿军中的老人,人品自然信得过。后来俩人身体都不太好,才匆匆定下了这门亲。
再后来舞阳侯一走,侯夫人身子也日渐拉胯,竟没能亲自去验验亲家的人品。
永宁伯夫人出身不高,最不爱听的便是别人拿门楣这套来说话。
“好个伶牙俐齿的二小姐,竟是让我开眼了。”她不顾一旁永宁伯的阻拦,瞪着陆珍冷笑道,“幸而我们今日前来,看清了陆家的教养,这会子退婚还来得及,不至于以后请尊高门出来的大佛进我伯府。”
陆珍淡淡道:“我佛慈悲,留在陆府也比进了你们府里强。”
“够了!”永宁伯拍案而起,薄怒道,“与其闹得拉不开脸面,不如现在就解决。只要三小姐在纸上签了字,前头那孽障送的礼我们一概不追回!”
永宁伯夫人一听,便有些肉痛了。
“老爷!金粉贵重!”她难受地道。
永宁伯一甩袖子,挡住了自家夫人的一半脸。
“这个家老夫还是当得的!”他对陆瑷道,“三小姐签了字,我们马上走,从此两边各自婚嫁不论,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没有骨气了!不就是退个亲?这么大个陆家还养不起你这丫头了?!”陆珍也扭头,恶狠狠地对着陆瑷道,“若是大哥怪罪下来有我顶着!爹娘托梦尽管来找我!给我签!”
陆瑷随便一扫,便能瞧见在场的人都在盯着她——有平静的,有看戏的,有怨恨的,有怒她不争气的…
陆瑷擦了擦泪,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因着心思乱,名字写得匆忙,丑得像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