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这位大伯手上正在忙着什么活计,伸头望了过去,见大伯正拿着一个小刀锉木头人身上的木屑。
“您在做什么?”拓跋珣好奇地问。
“雕木头人。”靖王依旧没有抬头。
“您雕的是谁?”他又问。
“你不认识。”靖王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拓跋珣又道:“您为什么要雕她,她不在了吗?”
靖王看着手上未完工的木头人,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只是不知道笑的是谁。
“她在,还过得好好的。”
稚子的世界中只有为什么。
于是拓跋珣又问:“那您为什么不去找她,却要雕个人来思念呢?”
“思念?或许吧。”靖王举起那个木头人在光下看了看,又道,“我出不去。”
拓跋珣继续问:“您为什么出不去呢?”
靖王将木头人放下,阴沉沉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傻?”
拓跋珣从不觉得自己聪明,譬如同太傅念书,每个字都认识,然而连在一起却觉得十分晦涩,便点了点头。
靖王顿时被噎住——也不知道老二怎么回事,竟然如此不济,多少年过去,就生了这样一个傻孩子出来。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无奈——也总比他之前为救陆三的母亲以身试药最后却落得个无子的下场好。
他又嘲讽地一笑:“有个傻儿子也总比没有强…你爹真是好福气。”
拓跋珣没听懂他话里有话,只当他嫌弃自己愚笨,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父皇也常说我蠢笨,若不是母妃拦着,恐怕要打我了。”他低头道,“就因为我不爱念书,约摸父皇觉得我没出息吧…大伯,您爱念书吗?”
靖王依旧低头刻着他的木头人,半晌才答:“狗都不念。”
拓跋珣觉得自己找到了同伙,兴奋道:“您不念书,那皇祖父那关是如何过的呢?”
这个问题倒真的让靖王想了一会儿。
“因我自小擅骑射,所以你皇祖父给了我一些兵权,让我做将军。”
听到“将军”两个字眼后,拓跋珣的眼睛明显更亮了。
“我也喜欢骑射,我也可以这么对父皇说吗?”他兴奋地问。
靖王又低下头,锉着木头道:“鲜卑人本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擅骑射没什么好骄傲的。太祖、先帝、还有你父皇,都是领兵打仗的好手。骑射之术是刻在你的血脉中,念书不过锦上添花罢了——说来念书也是为了此后看兵法谋略和明事理罢了。有你父皇在,莫说兵法谋略,便是帝王之术也能习个八|九成。至于明事理…”
他想了想后道:“以后你就会明白,四书五经上的那些是一杆秤,让你知晓无论帝王百姓,做事应有法度,不宜恣肆放纵,否则秤翻了便要砸到自己的脚。”
同只会絮叨的太傅一比,拓跋珣觉得他说得极通俗在理,对这位大伯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听您一席话,佛奴感觉有了方向。”他恭恭敬敬地一揖礼,小人做起大人模样来倒也憨态可掬。
靖王忍俊不禁,看着他小小的脸庞,突然想起陆三说过的他们曾有过的一个孩子。
那是在他试药之前,若那个孩子平安生产下来,现在估计约有一岁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