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如今他在宫中是死是活尚且不知,家中也被查封。我若早跟了他,现在只怕是要连累家里人。”
听她这么说后,柏萍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陆瑷见她神色不安,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拉了她手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柏萍看着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您来时见没见着拐角那儿躺了个死人?”柏萍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问。
陆瑷怔住了。
她刚刚进来前倒是听周围的人说起过——天不亮的时候赌坊打死了一个人,就被扔在了拐角的地方,连个遮蔽的地儿都没有。
她胆子本就小,自然不会专门去关注这个。
“没有。”陆瑷摇了摇头,更加疑惑了,“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柏萍胸脯微微起伏,定定地看着她道:“昨日里奴去瑶光寺的时候恰巧见着东阳门大道上出了一起事故,二位贵人一南一北而来,就在大司空府外撞上了…贵人倒是没事儿,可惜撞死了一对老乞儿。奴本不想凑那个热闹,可听有人哭闹得厉害,声音竟是极熟悉的。奴便留了个心眼儿,悄悄挤过去看——您猜奴见着什么了?”
“你…见着什么了?”陆瑷不知道为什么,体内的血液竟莫名地有些澎湃之意。
“那被撞死的老乞儿就是永河边上那对老夫妻,那正在哭闹的是他们那嗜赌成性的儿子。”柏萍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奴见他正抱着一个孩子哭…那孩子漂亮得很,一看模样就知道是鲜卑人,瞳子更是难得的金色,同那老夫妇和那汉子完全不像…小姐,奴觉得,觉得他可能…”
“当初他不是死了么?!”陆瑷跪着支起身子来,握着柏萍肩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生下来不哭不闹,整张脸憋得青紫…我抱着他哭了半日,他身子都凉透了…”
“您那时太过伤心,叫我找个地方葬了他…可奴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那老妇人见了说她代我埋,便将他拿着去了后山,奴那时也以为他真的被埋了…”柏萍说着落下几颗泪来,“老人常说‘七活八不活’,您产下他的时候正是七个多月的时候…他没死!您见着他那模样就知道了!他没死!”
陆瑷猛然间站起身,直直地向外走去。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孩子。
柏萍见她神情恍惚而痴狂,担心会出事,忙追上去拽她。
然而当下的陆瑷远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三小姐,如今她只是个失去孩子忽而又复得的母亲,谁都拦不住她要去寻孩子的脚步。
柏萍压根拽不住,生生地被陆瑷拖到木板门前。
木门上架着门栓,陆瑷扯了几下没扯下来,本就着急的她更加心焦了。
“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您打算去哪儿找?”柏萍死死地摁住了她的手问。
陆瑷这才回过神来,又反问柏萍:“他现在在哪儿?!”
“您先坐下听我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也不急在这一时。您得好好想想,若是去找他,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柏萍又将她引回了屋内,微声劝道,“奴能看得出来,他跟着那家子人过得不好。想来那对老夫妻不断向您索要钱财,也不一定全就被他儿子拿了去——他们瞒着您将孩子藏起来为的是什么?兴许是觉得自己儿子废了,想要将他养大了防老。毕竟咱们汉人讲究死后的事,他们兴许是想将小公子养大了好帮他们摔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