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然降临。
暮色在不同之处有不同味道。
若是在铜驼街,它便是熙熙攘攘的十里长街,暮色成了繁华二字的点缀,缀在琳琅盛景之中;在垂花楼,它便是香粉河上莲花灯下伴着女子娇笑声的粼粼水光。
此刻在魏宫,它是宫墙之上昏鸦拉出的一道长影。
这道长影不时弹跳在陆银屏的脸上。
她扒着窗棂,心里倒还记着他说自己摇晃的时候像只猴子,所以安静地看着落日。
多半日下来,不哭也不闹。
“你吃点儿东西。”背后有声音传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平日就连进膳沐浴都要六个八个伺候的地方,如今只剩了他们俩。
陆银屏没有回头,也不吭声,十指扣在窗棂的蝙蝠样上,瞧着夕阳最后的那抹余光。
天子提着她后颈的衣服,将她从窗户上扯回来。
她抓着窗棂死活不放,像极了猫。
“不吃!我不吃!”陆银屏死命揪着窗户不撒手,怒道,“你走开!我不吃!”
拓跋渊没了法子——这女人在窗户上粘了半日之久,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在想为大哥求情?
他冷笑一声,手下用了力道,生生地将人扯了回来。
“绝食?为的是为他求情?”他一手揽过她的腰肢,一手捏着她的后脑强迫她望着自己,“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不吃东西…陆银屏,你的眼皮浅到让朕刮目相看。从前看见模样好的男子走不开道,如今干脆以命相逼了?他到底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为他牺牲?”
狐狸精一整日没进食,饿得头脑发昏不说,刚刚挣扎了一番,如今连反驳都没了力气,整个人蔫蔫地倒在他掌中,像一只半死不活的小狐狸。
见她不说话,天子又道:“真是有骨气…”
说罢腾出一只手来端起托盘中的一碗乳酪,饮了一口之后,倾身吻住了她的嘴。
乳酪处理得再好也难免会有丝腥气,汉人好饮茶,不好饮酪浆,是以并不习惯这个味道。
男人的气息有很多种,有时像沉香和薄荷,有时又像雨后的青笋,有时又有些像晒干的麦秸,有时又像现在这样,乳香中混着腥气和苦荞的味道。
一件事持续很久之后,便会成为一个习惯。
在他吻下来的那一刻,陆银屏便习惯性地勾住了他的颈子,习惯性地接纳了这口渡来的酪浆。
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习惯,但是无法拒绝。
她也想了很久。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进宫?
她的理由很简单——进宫就是为了当初濒临绝望之时见到从天而降的那人为了拯救而杀戮由此心生出的爱慕。
可当她看到靖王之时,为什么当初的那份爱慕却还没有在式乾殿初见眼前这个人时来得震撼?
爱慕和心动不应该是并生的吗?
陆银屏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透。
此时此刻,她也不想透。
靖王于她,现在几乎成了一个责任——她想要偿还那份恩情,所以她不能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