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婆和秋冬刚出了石兰的房间,便看到天子迎面而来。
她们迅速对视了一眼——陛下一向是来了徽音殿后便奔着贵妃而去,少有来配殿的时候。
今儿太阳是打哪头出来,竟将这尊大佛引来此地?
秋冬来不及想,赶紧伏地行礼。
她没抬头,却见着眼前皂色镶祥云金边的衣摆缓缓走过,带着令人发憷的混杂着冰凉草药和胡椒一样的气息,沉沉地掠过她面前光洁的地砖。
“那孩子在这儿?”
听他发问,秋冬忙答道:“是,陛下。刚刚起人便睡着了。”
没有四小姐在一旁,秋冬只觉得每说一句话都异常艰难——天知道四小姐平日里都是怎么忍的,竟然同这样雪山山头乌云一样的人朝夕相处…要是她早就受不了了。
秋冬答了之后,没听见天子再开口问话。
饶是如此,她脊背也绷得死紧——四小姐不在,她的命便也只是她自己的了,万一一句话答错,都会万劫不复。
她想象中天子或许会问三小姐今日来此做了什么,怎么能引得四小姐不管不顾地跑出了寝殿这事儿——魏宫里头的人谁看不出来,陛下满心满眼都是贵妃。
若不是因为同靖王说了几句话,惹得天子吃了好大一缸醋,好端端的人也不会被关在寝殿里头出都出不去。
然而半响过后,秋冬还是没有听到他问任何一个问题。
反倒是眼前的那只未染尘埃的笏头履又轻轻地折返回了回去。
终于走了。
秋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模样差不多的兄弟两个人中明明是靖王殿下更不像什么好人才对,可她见着靖王没觉得如何,每每见天子时那脊梁骨后边总会说不清道不明的发毛。
她搀着腿脚不如自己利索的苏婆刚站直了身子,便见眼前兵刃反光一闪,两名黑甲劲装的禁军入了内。
秋冬一愣,随即丢下苏婆走上前,想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然而又有两名禁军上前,其中一人的刀已经出了鞘,微微带着冰凉锈味的锋利兵刃抵在她的颈上,让她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苏婆没吭一声,拽着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力道大到秋冬一个踉跄,俩人差点儿摔到一起。
片刻后,入了屋内的两名禁军很快便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单手托着金金的背,将他整个人都按在自己胸膛上。
而金金则尚不清醒地趴在这名禁军的胸前,似乎是按压的力道有些大,让他极为不舒服,一向惯爱微笑的小脸蹙起了眉头,正愣愣地看着周围穿黑甲的人,随后又望向秋冬和苏婆。
秋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想上前阻拦,眼角余光却触到宫院中那个黑黑沉沉的背影,瞬间便瑟缩了回来。
禁军都是经过训练,每个都是以一敌百的人,这才能到御前侍奉。
而现在的这些人,正是前一阵儿靖王入太极宫后被换上的新面孔,虽说面目口音同往日的鲜卑禁军不同,可无一人不是天子近卫,无一人不曾发誓誓死效忠天子。
苏婆见秋冬还在原地发愣,低声道:“陛下想做什么你能拦得住?!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