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瑷被宫人送回府时,天还很早。
她今日虽然见到了一直想见到的孩子,高兴之余心情却也算不得轻松。
她幻想过无数次第一次见到孩子应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形之下,然而她从未想过竟然是在小妹的宫中——兜兜转转居然就在自己人身边。
然而她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陆瑷想起金金的那张同那人相似的脸和那双会替人擦泪的小手便觉得心头一阵针扎似的痛——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养成这样一副乖巧的性子来?
寻常周岁的幼儿哪个不是让家人操碎了心?偏就他这样安静,又懂得体贴人。
而这样好的孩子,却被她丢下——每次只要一想起,她的心就涌起难以抑制的愧疚。
若有如果,她定然要将孩子带在身边。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有的只是已经存在的现实。
陆瑷在辇上轻轻地颠簸,面容却渐渐悲戚——她离那孩子越远,越觉得自己像一副没有魂魄的壳子,整个人都脱了力一样。
“金金…对不起…”陆瑷喃喃道,“娘对不起你…”
宫人办事利落,步辇很快便抵达了陆府。
陆府之外仍有些想要撅他们门前土讨个吉利的,大老远的见着陆三小姐的辇,便撅的越发的卖力——四小姐进了宫还召了自家姐姐进去,想来是要打算为姐姐谋个好亲事。
这样旺女的门户的门前简直就是寸土寸金,已经被不少人撅得坑坑洼洼。
“你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猎心提了一瓦罐土来,看见人又来撅,骂骂咧咧地将人赶走,“撅你姥姥的坟去!”
这边刚骂完,那边便看到被宫人护送回来的三小姐。
猎心将瓦罐放在地上,忙上去迎了。
“三小姐!”猎心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擦了擦,赶紧扶了人下辇。
陆瑷见是猎心,并未多在意,只是叹了声气后问:“老夫人在?”
猎心瞧见了陆瑷的脸,愣了一下后便收回了手,看似垂着头实际上不断地往她的面上瞟,答道:“老夫人睡了好一会儿,现在还没醒。您放心着,我看今日她心情好,应当不会拉着您去相看…”
陆瑷又叹了声气,随即慢慢地往府里走。
猎心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三小姐今日不太对劲——俩眼肿得跟核桃似的,睁都快睁不开了。
莫不是这一回进了宫,同四小姐吵了一架没吵过?
猎心倒觉得有这么个可能——毕竟四小姐那张嘴厉害起来可是能逼得鬼哭神嚎,又何况是这个娇滴滴的三小姐。
不过,主子们的事儿,也不是他能问的——他要告诉大公子去,让大公子来问。
猎心顾不得给门前的坑填土,急匆匆地去了陆瓒的院子。
由于陆瓒前一阵子一直在禁军府,眼下到了家后倒是有些空闲——只是最近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频频外出不说,只要一回到家中便会将自己关在房内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今日也是,在屋子里一整日了,除了吃喝拉撒就没见大公子出来过,这让猎心十分犹豫。
思索了一番之后,他仍是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