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瑷的院子里出来后,陆珍一点儿都不轻松。
自打她从凉州来了之后,大小事儿不断,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同陆家相关。
小四暂且不说,大哥变得不近人情,小三居然跟人相好还生过一个孩子,外祖母也来了京中凑热闹现下被气得一口气背过去现在还没醒…
陆珍挠了挠头,唉声叹气地想:要不还是听韩楚璧的建议,等这边的事儿忙完之后还是跟着他回凉州?
暮色渐渐笼罩在京城上空,月明星灿,不像世间众生被愁雾吞没。
二更时分后,夏老夫人也终于转醒过来。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问陆瑷在哪儿。
陆珍朝陆瓒看去,见平日里一向同自己相互递眼色的大哥也不看自己了。
“我问你们三丫头在哪儿,老二,你看你大哥作甚?!”夏老夫人抬起手来指着她道,“你们兄妹平日里阳奉阴违,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三丫头这事儿是能糊弄的?!”
陆珍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道:“外祖母,的确是瑷瑷有错在先,可那靖王容色好,又纳了那样多的妻妾,想来是个玩弄女人心的花中高手,瑷瑷应是被他一时蒙骗,现在她已经知错了…”
夏老夫人没了手杖,却有法子弄出声响——她将食指上的戒指扣在桌案上,扣得桌面砰砰响,一下一下地叩在陆珍心头。
“她知错有什么用?!”夏老夫人望着她声嘶力竭地怒道,“同人相好不说…还生了个孩子出来?!陆珍,你去外头走上一遭,你去挨个儿地问问,别说小门小户里的姑娘家,就是屠户的女儿,她们可有未婚生子的?!你们姐妹倒好!一个成了亲生不出,一个没成亲弄出个孩子来!”
陆珍没做错什么,却因为替妹妹说话被带着骂了个狗血淋头——若是换做之前她还有可能伤心上一阵儿,如今被骂得次数多了,便百毒不侵,甚至有点儿听腻了的感觉。
“我常道咱们汉家贵女要找门当户对的世家子,便是再不济,寻个清贵上进的人家也使得。”夏老夫人继续道,“这嫁娶最不该同那些胡人有牵扯——北地来的那些人他们懂什么?那是孔圣人游历时走不到的地方!他们茹毛饮血,未经教化,是蛮子!是白虏!就是嫁个剃头的也比他们强!你瞧瞧老三干了些什么?!没嫁人呢还给人生了个孩子?!你们母亲走得早,我不曾看顾她多少,这不是在打我的脸?!”
说着,夏老夫人扬起手来朝自己狠狠扇了几巴掌。
陆珍没想到她还有这出,忙上前去捉她的手。
陆瓒更快她一步,上前将她双手禁锢住,自己则跪在她膝下,扬起脸言辞恳切道:“您久居瀛州,便是有什么事也与您无关。是外孙的过错,没有看管好她,让她犯下这样的错。外祖母这样做明明是在打外孙的脸。”
夏老夫人半眯着眼,过了一会儿后果真扬起手来扇了他一巴掌。
陆瓒的面上很快浮起一个掌印——夏老夫人下手没有留情。
“这一巴掌,琢一挨得心甘情愿。”陆瓒平静地道,“既然不是您的过错,瑷瑷便也由我处置——我已经将她赶出家门,由她在外自生自灭。她便是渴死饿死,也绝对不会伸手帮她一把。这样的处置,外祖母可满意?”
夏老夫人听后一惊——饶是她也没有料到陆瓒会有这样的处置方式。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问,“那是你妹妹,说赶就赶出去了?”
陆珍在一旁早就气急,也上前来跪在夏老夫人跟前。
“外祖母,瑷瑷是一时糊涂,咱家里不是容不得她。”陆珍恳求道,“名声坏了就坏了吧,左右不过多一口饭的事…家里不是养不起她…”
夏老夫人的眼睛完全闭上,想了约得有小半刻钟后才慢慢道:“赶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