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陆瑷盯着他道,“你…你怎么来了这儿?!”
九斤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哪怕不劫人呢,心底总是踏实些了。
他放松下来,连带着抄炉饼的手也慢了下来。
“殿下进宫之前,曾让我守在府中,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好让我走,再将东西带给您…”九斤道,“不曾想您家中来了位了不得的老夫人,连门都不让我进。陛下的人看得又紧,我实在不敢在京中久留,便将东西给了柏萍她们,带着媳妇儿出了京,提前来到西安州,为的就是见殿下最后一面。”
陆瑷眉头深蹙——她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他同家人决裂,千里迢迢地跟到了这。
这一路上,其实谁又轻松呢?
“您不知道我想了多少遍…”九斤抄着已经快烤焦了的炉饼,低着头道,“殿下是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敢带着自家媳妇儿来找他,我是想得明明白白的了…像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了殿下而活。他走时想着为我安排,从来不想自己的事,我却还用那样的眼光去看他…”
说着说着,九斤眼中差点儿滑下泪来,忽然又抬头,望着陆瑷倒是有些开心。
“殿下虽然是个不常念语的,可是他到底在乎谁,我是看在心里的。”他道,“您在不在家,做了什么,同您定了亲的沈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家里又是做什么的,沈公子今日送了您什么,同您出去游湖…这些他都知晓,只是性子别扭,不想让自己去想罢了…实际上他最是在乎您,只不过这样人都有傲性,轻易不会表露罢了…府中的那几位姬妾,早就被他处置了。可一碰上您,他便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陆瑷鼻子酸酸,偏过了头不想再听他说。
“我实在是没想到,三小姐居然来了。”九斤用钩子将炉饼戳得满是洞,低着头又哭又笑道,“如今我见着了他,可我不敢上前去…他没见着我,却也没见着您,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是不是想着人能来救他呢…”
说罢,九斤的内心中又升起一个想法。
“您带了多少人来?”他问。
陆瑷带了多少人?只三个拖油瓶并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仆而已。
虎贲军又是什么人?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鲜卑高手。
“你别想了,我这点儿人还不够送命的。”陆瑷慢慢地道,“不光是你…我也想看他一眼…”
九斤听后,唉声叹气地道:“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呢…虽说我向着殿下,可咱也是通情达理的人…眼下陆贵妃盛宠,您不在家中好好地找个世家公子相看嫁了,偏偏要来这个地儿,就只为了看他一眼?现在您也看到了,他情况算不得好,我觉得您现在还是应当回去的好。我要亲自替他收尸,至于您…还是回家过您的日子吧…”
陆瑷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未开口。
“说什么呢?!”柏英从陆瑷身后跳了出来,低声斥道,“我们小姐为了你主子同老夫人摊了牌,被大公子赶了出来,连家都不要了…如今你又要她走?你这话说得真没良心!”
九斤一愣,随即惊道:“您…被家里赶出来了?”
被家中人赶出来这事儿,算不得光彩。想起大哥,陆瑷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既有愧又有难过。
九斤转念一想,这位三小姐一向是个温柔乖顺的人,如今不远千里来了这犄角旮旯地儿,想来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不管她是不是同家里决裂,光这份心就实在是难得。
“对不住…”九斤道,“我一时高兴,便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