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常侍是痛快人,孤也不用拐弯抹角。”端王稍稍倾身,手肘抵在桌案边,望着韩楚璧问,“曲星霜在哪儿?”
韩楚璧歪了歪头,在脑子里搜了半晌都没想起来有这号人物。
端王将视线移到了慕容擎面上——既是问韩楚璧,也是问他。毕竟自己皇兄这些年来兵不血刃,有很大一部分是让慕容擎代劳。
慕容擎泰然道:“杀了。”
浮山听后先是一惊,几乎就要忍不住问,可理智提醒她闭了嘴——曲星霜同她是旧识,不过二人一人去了垂花楼,一人则入了瑶光寺。
先前靖王要人时,浮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曲星霜。那时拓跋澈为了不让她涉足纷争,自己去寻了曲星霜软磨硬泡地将人送给了靖王。
然而不知为何,曲星霜并没有在靖王府中停留几时,兜兜转转却又到了大司马赫连遂府上,并在他生辰那日献艺。
而后便是众嫔御鹿苑游乐,赫连遂将曲星霜献给天子,同靖王里应外合差点开了太极宫院门,最后被关进式乾殿西阁一事…
“大哥咎由自取,曲星霜却是被他们胁迫的。”端王对慕容擎道,“可浮山同她相识一场,也算是有些情谊。若是死了也总得有个葬身之处,好让浮山去上柱香。”
慕容擎盯着端王的眼睛看了一回儿后,慢慢地道:“曲星霜不仅参与反叛,还喂陛下饮了覆蕉。她已被我剜去双眼、削去耳鼻身绑石垩沉入城西南洛河中。”
浮山不曾听过这等酷刑,偏过了身子。
端王将她护在身后,沉默了片刻又对慕容擎道:“虽然惨烈了些,可终究是做错了事…也罢,到时去洛河祭一祭便是。”
慕容擎眼波一转,又问:“人是殿下寻来的,殿下不怕陛下怀疑您?”
端王听后却笑了。
“他是孤的亲兄长,只要他想要的,孤倾尽全力也会替他办到。预谋害他的人,死了更好。”端王说罢,又反问,“倒是足下此刻却有些尴尬——赫连遂在明处,外祖被人劫走,尔朱劭和贺兰琦有勇无谋,朝中有权有势的鲜卑要臣只剩了你一个大头…大将军,你的处境,该不会不知道吧?”
慕容擎听他话里话外带着刺,自己却丝毫不在意,对端王道:“卑下竭忠事君,陛下是胸怀天下之人,自会明辨忠奸。”
“既生于天子之家,许多事情便不是他能够抉择的。只愿你是竭忠之臣,将他意愿奉为最高指令,否则…”端王听后,身子略略向后收了一些,扬眉对慕容擎笑了笑,“孤不会轻饶你。”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轻,轻到正在咀嚼的韩楚璧都没能听到。
“什么?殿下在说什么?”韩楚璧忙问,“烩什么?芹菜烧?”
慕容擎嘴角一抽,没有理他。
端王哈哈大笑,又对韩楚璧道:“芹菜烧?不错不错…只可惜孤不爱味辛之物,若是研究出这样一道菜来,只怕浮山也不愿意见孤了…”
浮山从他的肩背后探出了小半个身子,摇了摇头。
慕容擎见端王夫妇二人眉来眼去,自己身边则坐了个饕餮,他心中却还惦记着芦花潭,想着无论如何要想个法子进去探一探。
见慕容擎面上像是有什么顾虑,端王又问:“你可是有什么心思?”
慕容擎想了想,还是直说了:“殿下将我们请进来前,我们正准备进芦花潭。”
端王面上有些奇怪:“如今天色这样晚,你们进那里做什么?”
慕容擎又道:“卑下怀疑芦花潭内会藏人。”
“芦花潭内怎么会有人?”端王倒是好整以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鲜卑人水性差众人皆知,且如今已入冬,若是在芦花潭人岂不是要冻死了?”
慕容擎垂眸:“别处也未寻到…碰碰运气罢了。”
端王又是一番唏嘘:“你倒是个有趣的人——‘运气’?在孤看来,‘运气’不过是想扭转如今局势的命定说法罢了。你想努力从不可能中找出一个可能来,却推说是去碰运气,看来大将军还是信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