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少用这样的语气讲话,饶是韩楚璧也听得一愣。
不等他们反应,陆珍又赶着猎心向外走。
猎心连连应允了,唉声叹气地走了门外,临走前还被韩楚璧逼着发了一通誓,不能将他夫妻二人之间的悄悄话透出去。
待猎心一走,韩楚璧看了又看,确定外头不会再有人后才捱了过来。
“你今儿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些古怪。”他道,“猎心一个下人,他又不能怎么的。倒是大舅哥,这么说来我也觉得最近不对劲儿,早出晚归像是比我还忙。”
陆珍握着的拳头松了又攥,心里像是下了好大功夫似的才冒出一句话来。
“大哥…大约要同陛下他们一样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韩楚璧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舅哥怎么就同陛下他们一样?这是什么话?”他纳闷地问。
陆珍定了定神,缓缓说出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来。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那会儿爹娘还在世,咱们也还没见过…”她道,“我长同大哥一道疯跑,瑷瑷年纪小,娘不让她跟我们一起,她便不知道这事。有次同大哥出去疯玩一天,下午回来换衣裳的时候我看到他裸着上身,上面刺了半个胸的梵文,吓死个人…我问大哥,他却不同我说,我便去问我娘…”
“梵文?为何会在身上纹那种东西?”韩楚璧又问。
“娘说过,因为大哥有同他们鲜卑人和皇室一样的病症,早在他小时候便被爹抱着上了葱岭,找了独居葱岭的那位僧人将秘药纹在身上才好…”
“那…这同大舅哥最近的变化又有什么关系?”韩楚璧实在有些不解。
陆珍叹气:“那药是有时效的,一旦到了时候,还是要同别人一样…”
韩楚璧听后,倒没有妄下定论,而是回想起从前同拓跋渊等人一起北伐的日子。
他思索一番后道:“我深交的鲜卑人不多,熟悉的便只有陛下和阿擎。阿擎虽出身吐谷浑王族,却因慕容樱的缘故时常遭受排挤…兴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他平时看着好好的,身上倒没有那些京中鲜卑大臣的毛病。倒是陛下,胸痹头痛暴症倒有,见血才止。可自打从大慈悲寺跪求了那串佛珠之后他便好上许多——便是后来赐给四妹妹的那串。我想,这等怪症倒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即便有,也不是不能治。陛下如今看起来已经同常人无异,我想大舅哥也应当没什么事儿的…”
陆珍听后放心了许多,可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往年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如今我也不敢去问大哥,毕竟据说得了这怪病的人嗜杀好色又贪口腹欲,犯起糊涂来连亲人也不识得的…”陆珍靠近他怀里,难受地道,“楚壁…我害怕…倒不是怕大哥…我害怕他像先帝一样,死前疯魔了似的,谁都认不得…”
韩楚璧渐渐收拢了手臂,将她搂得紧紧的。
“别担心,有我在,我一直陪着你呢。”他低低地安抚道。
陆珍环着他的腰,脑子里不断想着陆瓒这两日的异动。
韩楚璧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像哄小孩似的,直至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才慢慢地仰头看向头顶的藻井。
他心道自打进京之后这些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地来——又是大司空失踪,又是大舅哥怪症,这俩就够闹心的了,家里还有个总是想着拆散他们夫妻的老太太…
韩楚璧暗暗下定了决心,等找到大司空他们,再将陆瓒的怪症治好了,他就带着陆珍回凉州。
哪怕留在京中等着自己的是富贵高声光宗耀祖,可京中的百姓是百姓,凉州的百姓便不算百姓了?只要有做大将的心,在哪儿都能守卫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