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瓒笑着摇了摇头。
“若放在数日前,臣的确会考虑留下。可如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面容变得柔和,“宝姿说,她会等我…所以我想去葱岭试试。”
“原是如此。”天子会意一笑,突然又问,“当日外祖遇袭,是你将宝姿救走?”
陆瓒道是:“的确是臣…可臣当日只见宝姿与贺兰问情,其中贺兰问情重伤,已由臣送去荥阳医治,然而臣并未见大司空大人。”
天子遗憾道:“元承行事偏激,说到底还要谢你救了他们二人。中郎将贺兰琦正在搜寻爱子踪迹,你不妨卖他一个人情。”
陆瓒躬身道是。
说罢,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小四…”
“朕…”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瓒笑了笑:“陛下先讲。”
天子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而后道:“等贵妃回来,朕也要将立后之事提一提了。”
陆瓒要的正是这句话。
“小四被外祖母惯得无法无天,可她看似跋扈,实则聪慧纯善。陛下在宫中难得知心人,还望日后善待她,莫要伤了她的心。”
“自然。”天子点头,“今日起,她便是真真正正的后宫第一人。”
陆瓒得了准信后便不再同他闲谈,请示之后离开了太极宫东堂。
他在廊下缓缓而行,一偏头还能看到式乾殿的宫檐。
还记得小四被端王掳进宫的那日,他是怀着惊诧愤怒之心进宫。如今已经过了半年,再次看式乾殿却已是一片平和之心。
那时本以为自己已是被逼到一处绝境,却不想一路走来收获这样多。
最终浮现在脑海的是四个字——造化弄人。
拓跋珣跑到他面前,伸着小手道:“陆舅舅,抱抱!”
陆瓒笑着俯身将他抱起,颠了颠后说:“比前些日子沉了…再长大一些舅舅便抱不动你了。”
“等佛奴长大了可以抱您。”拓跋珣舒舒服服地靠着他,过了一会儿后又问,“父皇说您要去葱岭,是真的吗?”
陆瓒点头,嘱咐道:“舅舅不在时,希望佛奴能照顾好你母妃,多包容她些,不要让别人欺负了她去,可以吗?”
拓跋珣有些不舍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瘪嘴道:“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就不能留下来陪父皇吗?朝中现在少了好多大臣,父皇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做,佛奴看他好累的样子。”
陆瓒踩过雪后的青石板,望着上面未曾干涸的水渍道:“佛奴现在还小,要学的还有很多。亲力亲为固然累些,可对于帝王而言,再没有比权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的事。”
他放下依然懵懂的拓跋珣,摸了摸他的头道:“殿下切记,无论您将来为臣为君,首先是一个人。您有父母,甚至将来可能还会有手足。即便有朝一日凌于万众之上,也请善待那些离您最近的人。”
说罢,陆瓒转过身,随着拓跋珣的目光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