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山洪般铺天盖地地将陆银屏冲出马车。
陆瓒命车队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银屏跌跌撞撞地奔向那匹马——同一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天降之神选择奔向她。
她带着近乎谋逆的力道冲撞进他怀里。
女子是水做的吧,不然流了这些眼泪之后怎的还有,且更加汹涌了呢?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间的震颤,像是也在压抑着各种情绪。
“你是来送我的吗?”陆银屏开口,因哭得太久,如今连音色都变得异常嘶哑难听。
他拥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背,另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尽可能地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他猜到了一切可能,甚至他有真一瞬间真的想到慕容擎——慕容擎的心思掩藏得很好,但却瞒不过他。可他依然知道,陆四即便真的有了别的想法,却绝对不会背叛他。
她这样的姑娘看似无才无德又无能,然而这却是她给自己筑起一道万仞冰墙。这道冰墙看似坚不可摧,可只消用心去捂热它,她便送你墙后的这座盛着她所有纯粹、信任与情意的城池。
唯一的缺点便是,太傻了。
“你怎么这么傻…”他将她揉进怀中,却只觉得心疼,“怎么不告诉我…”
陆银屏当下便知道熙娘将她的秘密说出来了。
“…不想跟你说,怕你难受…”陆银屏呜呜地道,“告诉你了,你会怎么办?让我将他拿掉吗?可这是咱们俩的孩子,是你给我的最好的一样东西…你让我怎么舍得?”
这的确是个惊喜——起码他从未奢望过能同她有个孩子。
佛奴并不是个意外。
他在坐上那个位置时,便知道自己避不开娶妻生子——他首先是位帝王,其次才是夫婿、儿子、父亲。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为了某个人守节,并非是说出去会令人贻笑大方的原因,而是为了巩固祖辈基业,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这是选择,并不是牺牲。在成为皇储之时便注定是选择。
他初见慕容樱时,最庆幸的是那张脸同她相似,这样一来便不用遮掩,仅仅看着便能够动情。
然而真正拥有她之后才知道,再相似的脸,也不及她在自己怀中的一颦一笑。
他将她的衣服紧了紧,唯恐一片雪花会钻进她领内。
“四四,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想做一个什么样的皇帝么?”他低声问。
陆银屏自然记得的。
“我记得。”她抽噎着道,“你说过,你想要一统所见山河,想要做八方万民朝拜的圣主。”
“做圣主同造房子一样,总要先打地基。眼下我便是在忙这个。”他满心欣慰,又道,“元承杀了不少人,鲜卑大臣被打压得厉害。朝廷大部分官职便空出来。而各州郡推举而来的新人还未融入朝中,旧臣伤了元气却又坐不住,正缺一个机会讨好我。”
陆银屏歪着脑袋,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这个时候变蠢了?”拓跋渊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尖描绘她的面颊,“ 若我这个时候提出废旧改制,你猜他们会不会同意?”
陆银屏嘴唇微张,一双泪水涟涟的杏眼也慢慢地睁大。
“能行吗…”她还是有些犹豫,“真不叫你为难?”
他本怀着欣喜的心情来的,即便是看着她哭泣也能强忍住泪意。
然而在听她说刚刚这句话之后,他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却险些落泪——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顾着他的体面,想他会不会难为情。
这样的姑娘该有多难得,偏就让他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