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前朝那一些乱糟糟的丁税财产税等东西,大楚通通没。
只是,就算隆庆帝减轻徭役降低赋税,但对农人而言,交税,总归不是个好事。
再加上天儿也热,因而一眼望过去,几近所有人都愁着眉苦着脸。
梅小芒坐大车上面,手里拿着一片荷叶当遮阳伞,有一些乏味地看着前边那长长的队伍。
大关庄人太多,交税的队伍排的很长,她来的晚,只可以等。
并且她家地多,交的食粮也多,大车大车齐上一趟也拉不完,今日一天都要耗在这事上了。
殷黑山作为里长,要协助官差收小麦,殷四郎是他的孙子,也跟在他身旁帮忙。
给小麦称重,装车,简单的动作重复了遍又一遍,没停歇时。
这会已然是夏日了,发顶的太阳火烫烫的,他一直在干活,可脸上却是一点汗都没。
他身上的粗布麻袍依然清清爽爽。
身型依然挺拔,动作依然利索。
在一帮被繁重活计摧残的个个面颜不符合年纪的农人当中,异常显眼。
梅小芒目光看着他看了好久,唇角忽而翘起。
这人呢,是她的。
就在她抿嘴偷着乐时,她跟前晃过了道熟悉的影子,瘦小、干瘪,可里边却蕴含了无穷的能量,在过去的10多年中给原身留下了非常惊惧的印象。
是方氏。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缎布袄裙,一头黑白斑驳的头发齐齐整整的挽在脑后,上边叉着一根银钗子。
她顺着长队伍直接来到队首,站到殷黑山跟几个官差跟前。
她背挺的直直的,下颌扬的高高的,带着一股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味儿,“殷里长,我来给我们家小五子交耕税了。”
梅守谨虽说被撵出了村庄,但他的土地还是记在他的名下,44亩呢。
殷黑山面无神情地看着她,“交税排队。”
“我这住的远,来一回不容易,殷里长,你行行好,就叫我先吧!”
方氏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钱,直接拍到殷黑山跟前的桌上,脸上带着炫耀的笑,“殷里长,如今我家小五子可是跟着参元帅做事呢。”
这话一出,本来在瞅着碎钱的殷黑山掀起眼皮看向她。
一边忙着将小麦装车的殷四郎忍不住也转头看向她。
四周本来因为她的插队而有一些不耐烦的村人呆住了。
那几个官差也有一些诧异。
参元帅,参卫军?
方氏要的便是这效果。
震的所有听见这消息的人都失语。
她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从梅守谨开始念书那天起她就盼着这一秒,盼了这多年,这种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终究变作现实了!
之前好像丧家犬一般被撵出了村庄,可如今不足两月,她挺直腰杆,又回来了!
她抬起手整理了下身上的新衣,拉平上边不当心搞出来的褶子,然后抬起手拍了下腰包,那儿硬硬的,装着梅守谨给她的20两银。
这硬硬的20两银叫她不禁的将腰杆挺的更直,下颌扬的更高,恨不能用鼻眼对着跟前这一些以往需要她伏低做小当心侍候的人。
依照她梦里预设的情景,在亮出身份将人镇住后,接下来便等人过来巴结了。
想到此,她又是得意的一笑,开口说,“殷里长,小五子如今跟在参元帅身旁,是参元帅跟前的红人,参元帅你知道吧?那可是咱长宜府的护国元帅,二品大臣!”
“以后你要是遇到啥事,可以找小五子,小五子帮着解决!”
这话一出,现场静了。
殷黑山眉峰紧蹙,抬起手指了下方氏背后的一个村人,示意他向前。
殷四郎面无神情继续手里的动作,两手各提着一袋百多斤重的小麦,轻松的丢到大车之上。
几个官差见此,也都继续手里的活计。
在绿峰镇这地界,从没官员可以随心所欲的撒野。
包含参卫军。
上回的御旨便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这事殷黑山在“理”这方面站的住脚,那他们也无须叫着一个乡下老太婆。
这下换方氏呆住了,她脸上的的意笑僵了僵,抬起手在桌上拍了下,“殷里长,你耳背了?我家小五子如今可是参元帅身旁的红人!”
“过来过来。”殷黑山脸一沉,抬起手指了下队伍中的几人,“将方氏拖走,影响了收税,县老爷可是要怪罪的。”
方氏傻眼了。
她家小五子都是参卫军跟前的红人了,殷黑山一个小小的村官为啥还这般对她?
她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任凭人欺负的乡下老太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