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街,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青楼聚集地。
而“晓眠坊”则是其中独占鳌头的妓馆。沈月华听说过这个地方,却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会踏足这里。她和绿衣都换了男装,虽不能真的和男子相比,但眉目间的那丝冷傲却不同一般女子,倒真有翩翩佳公子的姿态。
还没进门,浓郁的脂粉气便扑面而来。
老鸨子见惯了达官显贵,也没打算特意招呼她们。不过眼角扫到沈月华胸前露出一角的长命锁时,突然眼睛一亮,媚笑着游走了过来:“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啊?这般俊俏,都要赛过咱坊里的姑娘了!”
她见多识广,那一枚长命锁都够买下好几个“晓眠坊”。
绿衣左右看了眼,以极快的速度给老鸨子看了一块玉牌。
看清后,老鸨子脸上不再只有媚笑,肃穆的表情一闪而过,轻微点点头,指了指二楼拐角处,然后继续长袖善舞地招待其他客人了。
不过她们都没发现,花厅角落有一位买醉的青衫客人,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月华的背影。
到了指定房间,绿衣推开门,这间屋子的装潢摆设十分简陋,整间屋子暗沉沉的,连一点明亮的装饰都没有。唯一吸引人的,大概就是吊在横梁上使劲挣扎的女子了。
女子衣衫褴褛,蓬发垢面,嘴被一块散发恶臭的抹布堵死,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有下人低着头送进来一把干净的檀木圈椅,连头也没敢抬就沿着墙根站好。沈月华顺着檀木圈椅坐下:“把她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绿衣依言取下,还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
被吊着的女子手腕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疼痛一丝丝地撕扯着身体,仿佛要将双臂和身体撕裂开。她圆睁双眸,虽然污秽,但那张脸倒还能看出原先甜美可人的模样来,她喘着粗气,道:“你想怎样?”
“认不出这里?”沈月华环视一圈,看了眼墙壁挂着的一副破旧的美人图,“难不成玉姨娘没给你讲过她的光辉往事?没有带你故地重游一番?”
没错,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正是已经“死去”的沈星零。
她此刻双眼冒火,恨不得把沈月华撕成碎片:“贱人!贱人!!!”她有一颗敏感而纤细的自尊心,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语都有可能让她怀恨在心,更别说沈月华摆在明面儿上的贬低和蔑视了。
“看你还能骂人,我也就放心了。”沈月华伸出手,绿衣递上一张纸。沈月华把纸抖了抖,莞尔一笑,“星儿姑娘的卖身契可要收好,保不齐哪日就成了大陈的花魁,说不准还能多卖几两银子。”
沈星零,不,沈星零早就已经死了,据说是和玉姨娘一样暴病而亡。
现在身处“晓眠坊”的可是星儿姑娘。
“沈月华!你不得好死!!!”沈星零目眦欲裂,沙哑地嘶吼。
青楼,妓女,她堂堂沈家四小姐居然成了一名妓女!真是讽刺啊!她有多厌恶玉姨娘的过往身份,现在就有多恶心!
沈月华,沈月华!这个毒妇!
但即使如此,她也得活下去,她怕死,她不想死,她更得看沈月华这毒妇的下场!
沈月华起身,嘴角挂着凉薄的笑意:“沈星零,你欠我的何止这一点儿?我要你,生不如死!”
这家“晓眠坊”其实是顾呈瑜的产业,老鸨也罢,龟公也好,都不知道幕后大老板具体是谁,但对持有玉牌的人惟命是从。
“星儿姑娘一两银子一回,来者不拒。”沈月华微微抬头,“你得感谢玉姨娘给了你这样一张脸,不然就得做奴隶了。哦,差点儿忘了件事。”她瞟了眼墙角眼观鼻鼻观心的下人,“告诉春姨,星儿姑娘不能喝避子汤。”
前世的苦难,她要沈星零一一都亲身体验!
她要沈星零饱受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月华嘴角的笑意几乎冻住,转身,再看沈星零一眼,她都怕控制不住将她立刻掐死。
来者不拒……
沈星零的眼睛里腾起绝望的阴翳,她也顾不得咒骂挣扎,慢慢地静了下来。以沈月华对她的恨意,是不是,是不是连乞丐匹夫都可以?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深入骨子里的恐惧终于将她吞没。
她看着沈月华走向门口,顾不得其他,还期待有一丝希望,颤声哀求:“大姐姐,妹妹知错了,这次是真的知错了……”
沈月华偏过头问绿衣:“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绿衣撇嘴,脆生生地道:“不过是一条狗乱吠罢了!小姐不必理会!”
“大姐姐!大姐姐!!!”
关上门,沈星零的嘶吼声仿佛被隔绝到另一个世界。
沈月华面色冷硬,她还有理由原谅沈星零吗?绝对没有!前世,她身为治世救人的医者,却眼睁睁地看着家族灭亡,十月怀胎与自己一同消亡,有谁来拯救她?
而今生,若沈星零没有这些腌H的奢望手段,又有谁能惩处得了她?
一切,咎由自取!
拐个弯,眼角瞥过一名青衫男子抱着浓妆艳抹的女子在亲吻,沈月华悠然移开了目光,倒是绿衣脸红成了一个苹果,低头,连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那名青衫男子,身形仿佛有些眼熟。
念头一闪而过,沈月华只是沉了沉眼眸,也没有往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