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砂起身,伸手接住了一朵自树上落下的盈花。
“最初的时候,是没有长生的,封鑫的人只是死的时候看着年轻些罢了,然而日子一长,连着我们族内的人,也开始觊觎起了长生,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啊!可比隐居的生活让人流年忘返。”
“纸醉金迷,情色物欲,每一样都让人欲罢不能,于是他们沉迷于炼制长生不老药,翻阅古籍,尝遍百草,有人因此丢了性命,有人因此变成了怪物,最终……”
白陌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幻境中发生的事,不禁冷声道:“难道那幻境中的竟是真的?”
“是真的,封鑫最后一位女帝研制出了一味药,新生的婴儿从生下来一直服用,待到长至七八岁左右,血液变成绿色,食之可不老。”
染砂语气平静,白陌却止不住的颤抖。
她狠声道:“即便是研制出了药可以让人不变老,但是当时能不能长生却不一定吧,能否长生必然也要等到百年才能得来结果。”
“而你们,为了这么个未知的长生,居然以药物养婴孩,更蚕食同族幼童,甚至骨肉至亲,简直丧心病狂。”
染砂讽刺一笑,看着她道:“谁说不是呢,那时的封鑫已然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为了长生疯魔的人,多国闻言,集结兵力准备强抢药方,我父亲那时,或许是唯一还清醒的人。”
“他在岛内唯一的泉眼里下了毒,除了我和圈/养起来当药的那群孩子,其他所有人都死了,而后他一把火烧了封鑫,连着那药方一并化作了灰烬。”
白陌皱着眉头,质疑道:“那你又是如何活到了现在,还是在被你父亲带走的时候就已经吃了那……”
染砂摇摇头,“我没吃,我那时不过两岁,吃不得,只是因为我父亲终究心软了,他还是带走了我的母亲,没有让她死在火海里,我们一起重新找了个小岛生活,一个如从前一般,有瘴气保护的海岛。”
“只是我的母亲已经痴傻疯癫,不认识任何人。可那时我并不知道,我母亲的血其实早就变成了绿色,直到我十八岁那年,有一天她突然清醒了,我很高兴,我爹也很高兴。”
“她亲自给我做了饭,还给了我一碗汤,待我父亲发现时我已经把汤吃了,他突然抱着我嚎啕大哭,而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白陌愕然,她喃喃道:“你吃的是……”
染砂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吃的是我母亲从她身上割下的骨肉,而我爹,也疯了,他说怕我一个人活在岛上太孤单,所以他把岛上那些幸存的孩子,都练成了药人。”
“不老不死,无痛无感无知觉,像个傀儡一般的药人。”
白陌已然被震惊地半晌无言。
原本救人的人,最后也为了一己私欲,走上了他曾经最痛恨的道路,炼成药人不死不灭的活着,和被当做药被人吃下去,究竟哪个更残忍。
染砂接着道:“他们都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我看着他们那样,害怕极了,于是我每日都偷跑进药炉,每晚偷着看医书,还趁着我爹出岛的时候跑到已经被烧光的封鑫岛上,找那些可能尚存的草药。”
“过了多少年我都记不清了,每年下雪的时候,我就在石洞里划一条线,待到那石壁划了七十几道线的时候,辛兰开口叫了我的名字,我便知道我成功了。”
七十多年,才找到了解除药人的方法,寻常人一生也就这样过了。
白陌看着眼前豆蔻如花的女子,不知道该以一种怎么的心态来看她。
最初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