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二十四年的立春,余寒未退,万物已春。
恒瑶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小连城坐在梨花树下,府上来往的人佝偻著身子,脚步行的飞快,但个个好似都有功夫在身上一般,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听母亲说,今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东宫事变,太子欲起兵谋反被废,牵连诸党,祁王被贬祁州,皇帝病重,在这关头上选来选去,竟然只有她父亲这一个拿得出手的皇子。
从宫里来的姑姑在给母亲梳妆打扮,恒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镜前的人像是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听府上其他侧妃说,她母亲应当是很受宠爱的,父亲也经常来他们的院里。
可恒瑶却很少能站在她父亲面前,因为那个男人每次到来都视他们如空气,偶尔一两眼的余光,也是淡漠而厌恶的。
或许是因为母亲曾是敌国的公主。
恒瑶这么想着。
“恒瑶。”女人温柔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梳妆好的母亲走到她身边,浅浅笑着的牵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对于他们而言,母妃总是柔和而慈祥的,恒瑶以为母亲对所有人都如此,直到后来,她父皇登基过后的第一晚,就来到了她母妃的寝宫。
在父皇出现的那一刻,母妃的手微微颤抖,恒瑶抬起头,一瞬间看见了她眼里浓烈的恨意和恐惧。
“带着弟弟回去睡觉。”她母妃仍旧很有耐心的哄著,恒瑶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带着小连城回去了。
宫里的姑姑把他们安抚睡下后,小连城睡得很沉了,但是恒瑶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忘不了母妃那憎恶又惧怕的眼神。
趁著姑姑打盹儿的时间,恒瑶偷偷的溜了出去,她一路小跑到母妃的寝殿前,隔着墙壁,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阴邪而又令人作呕的笑声,不止一个,像老鼠一样。
恒瑶悄然踮起脚,从窗户的缝隙里看了进去。
然后她瞧见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她的母亲如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她拿件最爱的百花长裙被扔到了地上,被一群太监踩在脚下,这群太监笑着,如同偷油的老鼠在她母妃身上上下其手。
而她的父皇,冷漠的站在一边不为所动。
“这是你欠下的,你该体会她遭受的折磨。”
看着那些攒动的人影,恒瑶想吐。
她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靠着墙根跌坐下去,胃里在翻涌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什么,十岁的她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就是想吐。
她感到自己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冷漠的父皇让她浑身冰凉一动不能动。
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她,她不知道怎么呆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那夜的事情,她那所谓的父皇到底有没有发现她。
只因天一亮,好像一切如常。
母妃笑着和他们一起用早膳,教恒瑶看书写字,和他们一起赏花。
恒瑶甚至怀疑,那一切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