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白萱只能找借口下山,去“民间”找帮手。
当她终于在最后几天不眠不休地努力中做出了最后一个荷包,将它放在白术手掌心的那一刻,唯余满心的期待与忐忑。
未料白术居然这么“不识好歹”,白萱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郁闷瞬间爆发——自己努力这么久,几根手指被绣花针扎得全是血洞也就罢了,还不得不低头向山下那个市侩的王婆求教,那个精明狡猾的老太婆不知借机敲诈了自己多少银子……
唉,爹爹向来严于律己,衣食上克勤克俭,对她更是严加管教,极少给她零花钱,这些碎银子可是自己省吃细用攒了许久的……
白萱真是神郁气悴——这些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可都是她自找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练剑、多替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的爹爹分忧!
白萱越想越替自己觉得委屈不值,抢夺荷包的力气也加大了。
白术自然无从得知师妹纷繁复杂的内心想法,只知道自己的师妹从未做过这种女儿家的绣艺,这次为自己破例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但看师妹此刻的满面怒容不似假装,白术心知,这个荷包一旦被她抢回去,自己可就真的会被师妹误会了。
于是白术也紧紧将荷包攥在手中,将手举过头顶,不让白萱“得逞”。
“给我!快给我!你这个死木头!”
“师妹莫急!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师兄很喜欢这个荷包!不管你怎么跟我抢都不还了!”
“哼!”白萱轻蔑地别过头,却停下了与他争抢的动作。
“萱儿的心意都寄托在这个绣工精致的荷包上了,师兄自然是明白的……”
白术看着师妹微微泛红的脸颊,柔声细语,目光真诚而坚定,许诺道:“师兄很喜欢萱儿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一定将它随身带着。无论是生老病死,也绝不离身,荷包在我便在!师兄也一定不会令它沾染任何污秽,失去本来的面目……”
“哼,本小姐自然说一不二。反正我也不想要这个劳什子了,既然都送给你了,就随你处置吧……”
白萱不等他回答,扭头就走,脚步飞快。
白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白色的倩影,直到那身影逐渐隐没在翠林阴翳中,再也看不清。
想起师妹嘴硬好面子的模样,白术无声地轻笑起来。一想到师妹也对自己有意、两年后他们就能结为夫妻、此生都长相厮守,他的心中就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幸福之感。
不远处,从另一侧山路上来寻找白术的小师妹原本急切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停滞不前,只因她正好看见白术笑意盈盈的侧脸,霎时觉得呼吸一窒,心跳加速,因爬山而涨红的脸颊更加滚烫。
白术的模样本来就刚毅冷硬,作为堂主首徒、武功高强的他一直都令众弟子们仰慕又敬畏。
白术平日在白草堂的师弟师妹们面前不苟言笑,带领他们执行任务时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一双锐利冷冽的眸子似乎能直指人心,令刺杀目标不寒而栗。
因此,在众弟子眼中,白术难以亲近、高不可攀,这与白萱的亲和大方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师妹从未见过白术展眼舒眉的样子,更不曾幻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刻一般低眉浅笑的时候。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实在不敢相信——大师兄的另一面竟然是如此的温润柔和。
她被白术鲜见的笑容惊艳的同时,内心更觉苦涩——自己刻苦习武多年,一直没能得到堂主的赏识,也就无法与白术白萱他们比肩而立。
从小到大,大师兄的眼里都只有师姐,唯独对她一个人温柔缱绻。想必他刚才的笑容也是因为白萱师姐与他的婚约而喜悦吧。
与她亲近的几个女弟子都奉劝她不要痴心妄想,早日认清现实,放下这段无果的苦恋才是明智之举。
但她不甘轻易放弃这么多年的暗恋,于是决定鼓起勇气表明心意,这才来山顶——白术最常来之地,想找白术一诉衷肠。
其实她早已下定决心,如果他真的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她一定会就此作罢,绝不多作纠缠讨人嫌。
但还未跑到他面前表白,白术的笑容就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凝于睫。
她默默地看着白术的背影,忐忑地期待着他转身看见自己。
白术却像是对身后那道炽热的眼神毫无察觉一般,将荷包贴身放在胸前,头也不回地沿着白萱走过的石径疾步下山。
残阳如血,鸣沙山山顶唯余一个娇小纤瘦的少女坐在崖边,抱膝轻泣。
白术永远也想不到,因为他那日对一个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小师妹视若无睹、“绝情”离去,甚至连一个让她向自己开口表白的机会都没有给,这样的“无心之举”给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也因此令自己与白萱有缘无份,天人永隔……
白萱更预想不到,平日里乖巧可爱、受自己多加照顾的小师妹会临阵倒戈,将自己置身于敌人的利刃之下,让正值花季的她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