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月抬头，目光缓缓地聚焦在吴知秋脸上，眼中的悲痛一闪而逝，重新恢复了一片清明。

只是这一如初见的清明淡然中似乎平添了几分冷漠，那眸中似有若无的水雾也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沉沉的死寂，如一潭失去源头、静待干涸的死水。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朗月，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尽管他看起来仍旧儒雅淡然，但那内里的生动灵魂……恐怕早已在今日突如其来的重重打击下支离破碎、再难拼凑了……

只听他一字一顿，凉凉地说道：“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再无名门之后孙弼昌，只有一介草民——萧朗月!”

看着萧朗月沉静冷漠的样子，吴知秋愣了愣，脸上现出悲悯之色，语气柔和下来：“好了好了，我记下了，你是萧朗月，清风朗月的朗月。”

萧朗月面无表情，不做回应。

吴知秋继续说道：“萧朗月，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吧——你究竟作何打算?是拼死救出姜姑娘、悉心呵护，还是放任她自生自灭?”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人欺人太甚！明珠会落得如此地步，都是因为我未能兑现承诺……我，自然是要将明珠救出来的……”

听着萧朗月底气不足的话，吴知秋的眉头蹙了蹙。

“救出来以后呢？你还愿意娶她、照顾她一生一世吗？”吴知秋口齿清晰、认认真真地问道。

“我……”萧朗月似乎有些踌躇。

“萧朗月，你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比嫁给许煜竹更好的归宿、无法许她半生幸福，就不要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你……”

“不!我能，我愿意给她幸福!只要明珠仍旧心悦于我，我不介意那些……至于，她的孩子，我也定会视如己出……”

萧朗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话语里的矛盾和挣扎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我忍不住连连叹气，在这个夫权社会里，女子一旦失贞，便与心仪之人再无相守的可能了。

或许，萧朗月对姜明珠的爱是真实存在的，他的用情之深丝毫不亚于她。

因为一直深爱着对方，他也愿意为了心爱之人妥协，但他是孙家人，天之骄子，“好女不侍二夫”的观念早已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了。一旦强迫自己拔起，便是连血带肉、痛不欲生。

吴知秋当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犹疑，冷声道：“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对姜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到底是你难舍的挚爱，还是说，仅仅是你的愧疚心在作祟，强行让自己接受现实、兑现曾经的诺言?更甚者，你只是不甘心一次次被三王爷踩在脚下?”

萧朗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无需考虑，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要救出明珠，我想娶她!不论她是什么样子的，我都要!”

顿了顿，萧朗月冷笑着握起拳头：“至于三王爷……呵，他欠我们孙家的，我迟早有一天要亲自讨回来！”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才像个男人嘛！”

吴知秋心满意足地笑着，豪爽地捶了下萧朗月的胸口。

萧朗月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吴知秋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挠了挠头。

不知为什么，我很不希望知秋无意间的举动在萧朗月心里留下“阴影”，不由自主地上前解释道：“他一激动就这样，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你的喜欢和认可……诶诶诶，知秋你干嘛？”

吴知秋将我推搡到后面，脸朝着只有我能看到的方位，轻轻启唇，用口型说：“闭嘴”。

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用眼神询问。却意外地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

眼神飘忽，美目含羞；肤若凝脂，面如桃花，粉腮含春——啧啧啧，吴知秋这明明就是思春之态啊……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思春……唔，我刚才的话中，有提到什么吗？好像，除了“喜欢”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对了，就是“喜欢”!吴知秋这么快就芳心暗许给萧朗月了？真是……不可思议……

我笑得高深莫测，看着吴知秋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赤裸裸的探究和戏谑。

吴知秋被我盯得愈发脸红，索性瞪我一眼，便转过身不再理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