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正准备问他,知秋却轻轻地捧起我的右手,郑重其事地将玉佩放在我的手掌心。
“知秋,你这是……?”
“阿轩,带上我的玉佩,生死关头或可保你平安。”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信物,可借它证明你六殿下的身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我?”
“阿轩,以后不许你再说‘随随便便’这种话!你是我沈知秋认定了的兄弟,不是从路边随手捡来的猫猫狗狗!你若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就收下。”
我不再推辞,心中却仍充满疑惑:“罢了,我好好带着就是了。可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将玉佩给我?”
“阿轩可真是个又蠢又笨的呆儿……”沈知秋揶揄道。
但他很快正色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们无从知道此行能否平安顺遂。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我的人没能及时赶到、救你于水火之中,那又当如何?若想要万无一失,阿轩可寻一恰当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这块玉佩,并谎称这是你从‘芊月殿下’那里强夺过来的。只要玉佩在你手上,那些狗奴才再怎么仗势欺人,也多少都会有所忌惮。谅他们也不敢在皇兄不知情的情况下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知秋有些愠怒,浑身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强大气场。
只见他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面容沉静无比,冷冷地说道:“他们若胆敢擅自做主处置你,就是弃本宫的性命于不顾!就是公然与本宫为敌!这些将士守城多年,哪一个不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人精?他们之中没有谁会上赶着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
我认真地听着,心仿佛悬在嗓子眼,生怕错过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心中暗自惊叹于知秋与生俱来的王侯霸气——我这种“鸠占鹊巢”的市井小民和知秋比起来,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考虑问题这方面,沈知秋确实要比我更细心周到,他如此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我借这块玉佩狐假虎威,和那些人打心理战,让他们以为知秋是我命手下“绑架”的。如此一来,他们若胆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六殿下也同样活不成。
只是,知秋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那些守城之人“仗势欺人”的意思是……除了南国上位者对知秋下通缉令以外,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与知秋分庭抗礼、欲置他于死地吗?
突然联想到我和知秋惜月两人在朔京大漠里初遇时的样子——犹记得当时,三人皆狼狈不堪,知秋更是坦言,他们二人是被歹人追杀、逃难以至如斯境地的。
现在想来,知秋虽然是南国皇帝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或许只是看似风光无限罢了。他待人接物如此亲和温厚,极有可能是曾经长时间处于低谷,吃过许多苦,惜月也是他一手带大的……
我已经可以想见,他们兄弟俩在南国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地在夹缝中求生的日子了。
唉,知秋那张扬明媚的外表之下,到底藏着多少辛酸往事?
想到知秋的过去很可能隐忍了许多悲苦,在我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舔舐伤口,我有些难过,却不能表露出来,让他有后顾之忧。
我于是强颜欢笑道:“哇,知秋,你真是神机妙算,连这种绝妙的后路都能预想到!嗯,以前是我小看你了……在下给你赔不是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哈哈哈——”
沈知秋却无法像我一样“开怀”,他勉强附和道:“是啊,早就知道你有眼无珠了!”随即微微一笑,缓缓启唇:“阿轩,沈知秋此生能得一知己如斯,已别无他求,只愿这锦绣年华有阿轩常伴……”
我会心一笑,不假思索地点头应道:“好!你若不离不弃,我必不负此谊!”
[一刻钟后]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头戴黑纱帷帽,四周有一宽檐,檐下有长长的薄绢自然下垂,长至颈部。
我未施粉黛的素面在层层黑纱里若隐若现,欲掩还休,反而有引人注目的效果。
“嗯,不错。”
我左右端详,满意地点点头,小季正站在我身后。
我转身对他说道:“走吧,行动开始!”
小季点点头,率先走出茶馆。
我紧随其后,临出门前回眸一瞥,只见知秋正满脸凝重地凝视着我。
隔着黑纱,我仿佛看见了他紧锁的愁眉,于是轻轻一笑以作安抚,也不知他能否看得到。
我转身离开,不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