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渐渐冷静下来,思路也变得清晰开阔。
经此一事,我深刻认识到,要在这个男尊女卑、皇权至上的世界存活下去,没有金手指是寸步难行的。
沈惜月身为王公贵胄,又有一身绝佳的武艺,尚且要卖那个宠臣几分面子、不得不同他虚与委蛇,更何况是我这个无一技傍身的“已死”之人,无论是在北国还是在南国,我都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我刻意忽略心头汹涌的酸涩——一个将死之人,朝不虑夕,能有幸在有生之年结识沈知秋和沈惜月这样的性情中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个,惜月……”
“嗯?”惜月低眸看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羽翼般纤长的睫毛和漂亮的眼眸,想请求他教我武艺防身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小季呢?他没事吧?”
惜月不紧不慢地回道:“自然是在后面跟着。至于伤势如何,回去之后你自己去问他。”
“回去?”回哪儿?
“回公主府。”
“惜月啊……”
“嘘——别问了。”我正想再问沈知秋她们如何了,他却微微低头,在我耳边轻声提醒。
我立刻会意,我们现在还是在外面,人多眼杂,需谨言慎行才是。
但被他横抱着,我的手臂环在他肩膀上,而他的薄唇几乎要贴到我耳廓——这样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爱人之间在亲密低语……即便我们此时的关系是“亲姐弟”,也不宜如此……
随着他的话传入耳中,我愣愣地点头,连“嗯”字也忘了说出口,低下头,只觉得耳根也隐隐发烫。
沈惜月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举过于亲密,立刻抬起头,视线一分一秒也不多作停留,目视前方阔步而行。
幸好,这样略微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我的眼前暗了下来,原来是被惜月抱进了一架马车里。
马车里的座椅很宽敞,上面铺着锦被,还安放着木质小几。小几上甚至还备了茶水和点心——原来他都提前准备好了。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怎么想得如此周全的?显然,有人提前通知了他……会是谁呢?
沈惜月将我轻轻地放在锦被上,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回公主府。”
沈惜月吩咐驾车的人,对方恭敬应声后,挥动马鞭,车轴转动的轱辘声响起,马车缓缓入城。
沈惜月自从刚才上马车之后便自己独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纱帽摘了吧”,便将视线投向窗外,看起来似乎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终于可以摆脱眼前这烦人的纱幔了,我二话不说就摘了帽子放在桌上。
沈惜月坐在我对面,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精致的侧脸,完美得令人不舍移开目光,却也不忍亵渎——鼻梁高挺而立体,弧度优美,透出少年独有的青涩,并不像成年男子那般轮廓刚硬。他双眸清澈,眼睫纤长,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面上,他的半张脸沐浴在日光里,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甚至连脸颊上细细的绒毛也依稀可见。这样的沈惜月,似乎锋芒俱敛,竟令我恍然想起了圣经故事里人畜无害的天使,他们代表着洁净、光明和柔软。正如惜月,姿容无双,洁净如山巅之雪,一尘不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好美的容颜……怕是万般女子皆不如他吧……
只是,他似乎有心事,眉头微蹙,冷然的表情昭示着他此刻极其不悦。
呃……人畜无害这个形容词我收回……这少年脾气也忒喜怒无常了。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无意间的“亲密”行为?这厮恼羞成怒了?
看来刚才那短暂的温柔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亦或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才克制自己的脾气……这少年傲娇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相顾无言,不善言辞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搭话以调节气氛。
我百无聊赖地听着马蹄声,准备掀帘偷看外面的繁华景象,还不知道南国的都城是什么样子呢。
“坐好,别乱动!”
沈惜月突然回头,肃着脸,毫不留情地阻止我。
“哦,知道了。”我不敢造次,只好乖乖收回手。
又是一阵沉默……
我忍不住腹诽:公主府也太远了,走这么久了还没到……
渐渐的,疲惫感袭来,我于是放弃胡思乱想,顺势靠躺在角落里,身下的锦被软软的,身上的疼痛感也减轻了稍许。
惜月终于收回视线,优雅地倚靠在窗边,姿态慵懒,漫不经心地开口:“刚才想问什么?现在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