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本来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的我听到这话,清醒了几分。心累地叹口气——少年,你下次能不能别在我等得快睡着了才开口?我有点跟不上你的变脸速度啊……
“咳咳,”见他疑惑地看过来,我立即正色,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知秋在哪?你联系上她们了吧?还有,你不是有急事被召回了吗?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情况?”
我连珠炮似的发问就像导 火 索,惜月冷笑着呛声:“是,本王连夜返回江城自有要事。岂料你们胆大包天,竟然跑来自投罗网!若不是小季提前传书告知于我,恐怕你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气结:“我那姐姐行事不带脑子也就罢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为了江湖义气?呵,好大的口气!且不论值不值,讲义气也该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若只会逞莽夫之勇,小命尚且难保、谈何义气!”
沈惜月的话虽然明嘲暗讽不甚好听,但句句在理,我无言以对,于是悻悻地低头认错。
正如沈惜月所说,若非小季思虑周全,提前通知他,我们原本的计划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只会逞能的我们,不仅无法全身而退,还会不可避免地连累到沈惜月。
我突然想起那督主的话——“王爷被禁足已久”……
沈惜月和沈知秋一母同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南国的朝堂局势远比我想象的复杂——知秋逃婚,惜月设计出逃以寻亲姐,如今又被密信紧急召回……恐怕是因为局势动荡,知秋和惜月的处境同样如履薄冰。而惜月作为弟弟,却要比知秋成熟稳重多了,他为了姐弟俩悉心谋划,一定很辛苦。我却还和知秋“臭味相投”,一味地给沈惜月添乱……
我懊悔不已,惜月的数落声却戛然而止。
我忐忑地抬眼看去,意料之外地看见沈惜月正在沏茶。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茶杯,清茶从细嘴壶里倾倒而出。他抬起头,目光正好与我的相遇,一时间四目相对。
我差点就要心虚地低下头,沈惜月却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地将茶杯递到我眼前。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接过:“谢谢……”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惜月悠悠地说:“无论如何,你这次为了皇姐挺身而出,如果不是你,她可能已经被捕了。我该感谢你才是。”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诚惶诚恐:“是我太笨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酿成大祸,我本该劝阻知秋才对……”
惜月垂眸,温声道:“不,你和她很像,一样热心,一样,爱逞能……”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轻柔平和,我有些懵,呆呆地看着他狭长的睫毛在眼帘上投下的扇形阴影,有些出神。
“看得出来,皇姐很喜欢你。能找到值得交心的友人,我也替她高兴。”
我受宠若惊,不禁喜笑颜开:“谢谢!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其实我也很喜欢知秋呢!”
“嗯……”惜月不再说话,闭目养神,“几上有新制的点心,你若是饿了便自己拿去吃吧。”
“哦,好!”
我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坐到小几前,拈起一块点缀着淡黄色碎花瓣的精致糕点放进嘴里,质地细腻的甜糕入口即化,桂花的清香顿时溢满口腔。
我满足地闭上眼,微微向后仰躺,阖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微微颠簸中停了下来。
“禀王爷,到了!”
我睁开眼,一眼看到惜月近在咫尺的容颜,见我醒转,他微微诧异:“醒了?”
“嗯……”其实我一般都浅眠,并不会真的睡着。
“戴上。”
“啊?”我这才看到他手中正拿着我的纱帽。
惜月替我戴好帽子,又理了理帽檐上散开的薄纱。一边低声嘱咐:“公主府内外都有宫里的人时刻盯着,一会儿听我指示,最好不要出声。”
“好。”我乖顺地任他收拾,在他伸手过来时,不再避讳,主动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
惜月不费吹灰之力般,驾轻就熟地将我抱下马车。
只听一众人异口同声:“恭迎公主殿下、恭迎七王爷回府!”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凉风拂过,我周身酸痛起来,难受地缩在惜月怀中,任由他将我一路抱进内室。
惜月似乎察觉到了,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边走边吩咐着:“吴叔,你去请竹先生过来,不要惊动他人。”
略显苍老的声音应道:“是,老奴明白,请王爷和公主稍候。”
甫一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精疲力尽的我就随惯性朝后仰躺,惜月细心地将手垫在我脑后,才不至于让我的脑袋直接磕在床头的横木上。
不过须臾,提着药箱的大夫便跟在管家“吴叔”身后风尘仆仆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