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月不置可否,将我拿起的纱帽又放了回去:“不用再蒙面了。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随侍小厮。”
嗯,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戴着纱帽反倒引人注目。不过,“一个小厮穿这么好的衣服……真的没问题吗?”
沈惜月懒得理我:“少废话。作为下人,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点?”
我无语凝噎,在心中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给自己洗脑,有模有样地作揖,皮笑肉不笑:“是,奴才知错了,日后一定三缄其口,请王爷息怒。”
心中却忿忿地腹诽着:嘁,死腹黑,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当一回奴才!也罢,我是个俗人,无法清除口腹之欲,为五斗米折腰不算什么。小厮就小厮吧,至少不是通房丫头……
诶?我刚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
……
【一炷香之后】
月明星稀,柔柔的月华笼罩着大地,万物好似都被镀上了一层银辉。
因为白天才下过雨,此时的草坪里处处可听得蛙鸣、可闻得泥土的腥味。
恰逢梅雨时节,这样安详静谧的南国夜景于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来说十分难得,我却无心欣赏。
我咬紧牙关、战战兢兢地低头看去,万家灯火仿佛就在脚下。暖融融的烛光晕染开来,照亮了隐匿在黑暗里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沈惜月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飞檐走壁”。
就在不久前,沈惜月派人乔装成我们两个以吸引府里细作的注意力,带着我在他们眼皮底下翻墙而出,神不知鬼不觉地金蝉脱壳……嗯?你不相信我能翻得过去?好吧,依我现在的身体素质确实有点困难——准确地说,是沈惜月紧扣住我的肩膀、带我“飞”过高墙的。
夜色渐浓,跟着沈惜月惊心动魄了一路,我心中叫苦不迭。终于,他停在了一处屋顶上。
“到了,就是这里”,沈惜月转头看过来,面无表情:“你可以松手了吗?”
“哦……”我底气不足地答应,手却还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夜风扑面,脚下是红色的琉璃瓦,想来这便是许煜竹的府邸吧。
我深呼吸几下,生怕再磨蹭下去,沈惜月会不耐烦地撇下我“自生自灭”,于是鼓起勇气挪动了一下右脚。正准备自己站好,不料屋顶上的瓦片已经生了苔藓,我脚下一滑,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直直一头向下栽去!
我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却还要控制住自己不惊呼出声。这一摔动静太大,不引起屋里人的注意才怪。到时不仅会前功尽弃,更会连累沈惜月!我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千钧一发之际,感觉到腰间多了一道力量,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本能地向惜月那边借力,他也同时发力,将我往他那边拉。距离太近,我一头栽进他怀中,直接熊抱住旁边少年。劫后余生,我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心中大呼:啊,壮士,我不是故意出糗的!鄙人素来恐高,只感四肢无力、心肝俱颤……呜呼哀哉!
沈惜月无语扶额,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呵斥:“蠢死了!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我,我……对不起……”我百口莫辩,只觉里衣被冷汗浸湿了,此时紧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沈惜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岿然不动地任由我抱着。他或许是被我气极了,懒得再与我废话吧……
我心有余悸,抬头偷瞄沈惜月的脸色,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紧绷的下颚。惜月身材清瘦,我因此一直以为我们两人身量相当,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眼前的少年居然比我高出了半个头不止。
如此近距离地欣赏眼前的美少年,他的下颚轮廓优美,皮肤白皙无暇,并没有成年男子的坚毅沧桑之感。我的目光流连在他细腻的皮肤上,羡慕之余,更多的是感慨,慨叹于造物主对这对姐弟的偏爱。
不经意间,我注意到沈惜月下巴上不知何时生出了颜色略深的绒毛,那是细细的胡须……恍然惊觉他已经不是个小男孩了。
也对,是我太迟钝了——许是沈知秋一口一个“惜月弟弟”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居然忘记了惜月已经年过十六,在古代,男子到了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娶妻了……
我如梦初醒,突然不自在起来。眼下两人如此近距离地靠在一起,尽管沈惜月双臂自然下垂,并无僭越之举,但我的手还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甚至能摸到他凸起的脊骨……
意识到这些,我顿时面红耳赤,这种尴尬的感觉真是够了——自己就像个借机“揩油”、调戏纯情美少年的老阿姨……
我冷汗涔涔,对自己“辣手摧花”的行径甚为不齿,自认“罪孽深重”,当即决定“悬崖勒马”——松开抓着沈惜月的“咸猪手”,乖乖地抱头蹲下。
沈惜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搞什么鬼?”
而我实在没有心情与他斗嘴,兀自反思着自己:“老身颜面何存哪……”
少年好气又好笑,蹲下与我齐平,见我捂着脸,像鸵鸟一样将头藏在臂弯里,也不恼,反而“好心”提议道:“蹲着脚麻,一会儿又该跌跤了。还是坐下吧。”
好贴心的小棉袄……
我顺势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脚踝,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同时也对自己多次厚脸皮“吃豆腐”的行径深恶痛绝。默默地下定决心,以后要像知秋一样,毫无保留地照顾惜月。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绝不能再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