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看着眼前足有三尺高的灌木丛,沈知秋当机立断,架着我钻进林木的更深处,便于藏身的同时寻觅出口。
“你的脸!”转头看见沈知秋脸上被锯状植物划出的一道道血口子,我心疼极了,“你别一股脑在前面开路了,女孩子的脸怎么能受伤?让我来!”
不料知秋执拗非常,不由分说地将我挡在身后,一手架着我,一手用力拨开层层叠叠的灌木。她满头大汗,目视前方,神情肃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你看你到处流血,我破相有什么好怕的!”
“真傻……”我已无法用语言去形容此刻满腔的感动,只能尽量帮她挡开那些带刺的灌木,免得她再受伤。
明明萍水相逢,沈知秋贵为南国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甚至连我的底细都不清楚,却对我这个“敌国”的纨绔公子如此真心相待,让人如何能不感动?
两人借着灌木丛的掩饰东躲西藏,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地,耳边只余我们两人的脚步声了。
“呼……歇一会儿。”沈知秋气喘吁吁,靠坐在一棵树后。我受伤的那只脚早已痛到麻木,听知秋喊停,才觉得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沈知秋蹙起秀眉,低声提醒道:“你慢点……坐这么快,会晕……”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我虽然眼冒金星,却也平复着气息小声回道。
两人各自修整,一时无言。少顷,起风了,蓊蓊郁郁的树丛里传出“簌簌——”的声音,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从枝叶间飞出。
风停了,四周一时间竟万籁俱寂。
我和知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难道那些人全被季尹和惜月消灭了?怎会如此安静?
“嘘——”知秋做出的手势和突然变得严肃的神情使我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我躲在茂密的枝叶后,屏息静气;知秋与我靠背而立,环视四周,如临大敌。
“簌簌——”身后的灌木丛中传出细微的声响,我尚不能确定声源所在,知秋却目光如炬,猛地转头,一支袖箭已脱手射出。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一闪,那方矮丛里突然窜出两个黑衣人,皆手握长剑。剑刃在细碎的日光照射下明晃晃地闪着寒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注意到其中一人剑锋上已经凝固的鲜血,骇然后退,如坠冰窖——这是季尹还是沈惜月的血?他们不会已经……
“哼,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知秋手握袖箭,目光慑人,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放心,吾会给公主一个痛快。”剑上染血的那个黑衣人狂妄道。
“找死!”知秋二话不说,再次射出袖箭。
那两个刺客何其灵敏,迅速飞身躲开。
“赶紧跑啊!”趁着两人躲避袖箭的空档,沈知秋冲我吼道。
原来她是在以此替我拖延时间……对这些亡命之徒而言,谈判威吓无用,只能动武。
沈知秋懂武,我在此只能拖累她。如果不用顾虑我,知秋或许还能凭借轻功争取一线生机。
“嗯!”我拔腿就跑,躲进林木更深处。我慌不择路,只顾往林木茂密的地方钻,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枝条划出无数伤口,无一处不痛,倒让我精神更加紧绷,丝毫不敢松懈。
“唔!”沈知秋的痛呼清晰地传入耳中,我瞬间止步,很快锁定声源。
跑到近处,视线被灌木丛挡住,我手脚并用“开路”,只见知秋正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瑟缩在一处。那两个杀手不见其踪。
“还能走吗?”沈知秋手臂上的伤得尽快包扎……
“你怎么……”知秋抬头,脸色很是苍白。
“别说了,我带你走!”
我俯身蹲下,将知秋连托带抱起来。她连忙摇摇头,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我腿没受伤,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也不多言,迅速从身上撕下较为干净的一块布,心中庆幸自己换回了棉布衣,绫罗绸缎可没这么好撕。
沈知秋明白我的意图,配合地伸出手。只见她伤在动脉,三寸长的刀口处血肉模糊,鲜血仍在汩汩流出,浸透了整条袖子。我麻利地将简易“绷带”紧紧绑在她伤口以上靠近心脏的位置,但愿这样能稍微止血。
“有金疮药吗?”
沈知秋摇头:“都在马车上……别管了,先离开这里,那两个杂鱼还在……”
“嗯……”我鼻尖酸涩不已,忍着泪意,扶住知秋虚弱的身体,轻声许诺:“别怕,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知秋愣了愣,苍白如纸的唇角微勾:“好……”
俄而风又起,形如鬼魅的两个黑影紧追不舍。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粗糙嘶哑的声音在我听来毛骨悚然,不由得倒退一步。
“啊——”我一脚踩空,情急之下抓住沈知秋的手直直地掉了下去。
我双眼紧闭,抱着沈知秋护在怀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掉进无底洞总比被刺客一剑穿喉好……
晕晕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下潮湿冰凉一片,浑身酸痛,臀部和背部尤甚。
难受地捂住头,只觉眼皮沉重得难以掀开。有人适时地抚了抚我的额头,柔声细语:“阿轩,快醒来罢。”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叫我?
咦?脸上凉凉的,那是什么?
我终于睁开眼,却看见沈知秋正往我脸上淋水。
“你总算醒啦!”沈知秋惊喜万分,仍然苍白的脸上笑容可掬。
我坐起身,仍是茫然:“嗯?我们没事?还有,你这是干嘛?”
“当然没事啊,本公主命硬着呢。”沈知秋捧着盛在芭蕉叶里的水,献宝似的:“你看!你一直不醒,我只好去找水。还好这山洞里有一处泉眼。”
我这才打量四周,果然是在一处幽闭的山洞里。而我正躺在柔软潮湿的草垫上。
“看来我们这是因祸得福了,那些人应该找不到这里……”我松了口气,“你的伤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