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那名为“小莲”的侍女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士兵反折手臂押了过来,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做反抗,只呜呜哭叫着冤枉,满脸泪痕的样子我见犹怜。
“王爷请看,此女袖中藏着袖箭!”
沈时偃从属下手中接过袖箭,端详着,微微抬眼,睥睨脚下缩成一团的人,语气不见波澜:“你是何人?为何要暗箭伤人?”
那侍女抽噎着,跪倒在地:“王爷明鉴!奴婢名叫小莲,是府里帮灶的厨娘,幸得嬷嬷收留才不至于沦落街头。主子们大恩大德,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怀伤人之心?因在厨房帮忙,常需出门采买,故而这袖箭,只是防身之物罢了……”
“哈?!一个粗使奴才随身带袖箭?鬼才信她……”沈知秋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拽了拽我的袖子,附耳小声道,“刚才要不是四哥眼疾手快把你拉过来,你这会儿估计已成她的箭下亡魂了。”
“啊?”回想起那一瞬擦身而过的寒意,我这才后怕起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心狠手辣——想杀我灭口么?看来是被我的“死缠烂打”逼急了。
“哦?你这武器倒是小巧别致。”沈时偃似是兴致盎然。
那侍女距离我不过咫尺,只见她抬头偷偷观察沈时偃的反应,见他拿着袖箭“爱不释手”,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快了一步,我脱口而出:“王爷当心!这箭可能是淬了毒的!”
“我没有!慕姑娘怎能血口喷人!”
不理会那侍女的急辩,沈时偃闻言看向我,似是有些意外,继而化作淡淡笑意:“嗯,本王知晓了。”话落,将袖箭放在托盘上,挥手叫来一名小厮,“拿去给竹先生辨认是何毒物。”
小莲顿时面色煞白,咬紧嘴唇:“奴、奴婢冤枉,求王爷明察!”
“嗯?你还有何话说?”
那侍女跪地拜倒:“王爷恕罪——奴婢今日本在后院值守,贪睡误了时间,醒来时不见一人;心觉蹊跷才到前院来,谁知竟撞见、撞见慕姑娘……奴婢愚笨,惹得姑娘不快,起了口角……”
我不可置信地怒瞪向她——那侍女却在触及到我的目光后瑟缩了一下,怯怯地低眉顺眼,一副害怕到发抖的样子。
我顿时郁结,这捕风捉影的描述可真是引人遐想;再配上这幅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是我仗着知秋的信任、狐假虎威欺负下人呢。真是小看她了!
沈时偃的耐心出奇得好:“为何会起口角?”
只见那侍女低着头,双手攥着袖角闪烁其词:“奴婢不敢说……”
沈时偃眯了眯眼:“直言便是,若你所言属实,本王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当时天色已晚,奴婢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公主卧房出来,行色匆匆,好似是在赶时间,东张西望地又像是急于寻人……撞上奴婢之后,奴婢才看清那人竟然是慕姑娘,姑娘大发雷霆,还胁迫奴婢务必对见到她一事守口如瓶……奴婢惶恐,却也知晓其中利害,这才引姑娘来此。在王爷和殿下的眼皮底下,想必她再无处遁形……”
“呵……”可真会颠倒黑白,我气急反笑,有些沉不住气,转头看沈知秋:“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沈知秋不屑地瞥了眼言之凿凿的小莲,轻蔑一笑,在我耳边小声道:“你怕什么?阿轩,我当然相信你。更何况,我若是连这么明显的构陷都看不出来的话,真是白在深宫长那么多年了。她这样自作聪明的德行,怕是后宫争斗中死得最快的。”
“嗯,你相信我就好。”
见我仍然面色凝重,沈知秋忍不住笑了,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一切有我。”
沈知秋上前,递给社沈时偃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后者会意,轻轻颔首,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将“主战场”让给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的自家小妹。
我一转头,便见沈惜月正事不关己一般离得远远地坐看好戏,甚至唇角微翘,似戏谑,更似嘲讽。不禁腹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得就是他这种人吧。难道是上位者骨子里的冷漠使然?蝼蚁为了生存所做的挣扎、他们不择手段的狰狞面目,看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好戏一场。若这“戏”生动有趣能解闷便罢了,若太过无趣、惹得他们不耐烦了,那这蝼蚁将大祸临头。
“唉——”阶级无处不在,哪里又有完全的平等呢?我揉了揉脸颊,释然地安慰自己:虽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竞争固然重要,但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勿失底线。我又何必因身份之差自怨自艾呢?珍惜眼前、问心无愧即可。
“你是本宫院里的?”
“是……奴婢小莲。”
“抬起头来。”
那侍女战战兢兢地抬头,将整张脸露出来。
“呵,本宫瞧你面生得很。”沈知秋语气转厉,“你既看见慕轩鬼鬼祟祟地从本宫卧房出来,可曾看见她偷拿了什么贵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