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自从来到洛邑军营,至今已近两旬。初来乍到,我先是随沈知秋拜见了她们的外祖父——吴老将军。老将军戎马一生,虽已两鬓斑白但精神头依然很好,尤其是在见到两位外孙时,他稍显浑浊的眸子顿时明亮了起来。许是多年执掌兵权、冲锋陷阵所致,每每与之对视,总能从那双厉目中感受到非同常人的威慑力,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不自觉地便低眉俯首,不敢生出丝毫的造次之意。
尽管如此,在得知我与沈知秋的渊源后,吴老将军却抚掌而笑,原本不怒自威的面容上欢喜之色不加掩饰。不仅一口答应沈知秋让我留下的请求、甚至直言要收我为干孙女,并当场宣布此事、令众将士务必以将军孙女的身份礼遇于我。我始料未及,在沈知秋欣喜若狂的推搡下才茫然无措地跪地谢恩。事后回想起来,不禁对这位老将军赏罚分明又不失爽朗慈爱的一面肃然起敬。
原本担忧的盘问和不信任都未曾发生,我深受感动,自嘲地想: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然,除了沈惜月那个臭小子口口声声的“让你白捡了个大便宜”这等冷嘲热讽令人气愤之外。
入驻军营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士兵晨练的号角声里醒来,睡眼惺忪里见沈知秋已经整装待发,便也不甘落后地起身束发,一路紧随知秋至校场观摩众将士“闻鸡起舞”。当我千挑万选出一把分量较轻的剑跟在队伍末尾比划时,沈惜月负手而来,不出所料地睥睨我一眼,不屑地冷嗤了句:“装模作样。”
“……”我充耳不闻,却暗自咬紧了牙关,心中愤慨——瞧不起谁呢?我定要学会剑法以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只纸上谈兵,也并不是永远只能躲在人后受其庇护。
许是被沈惜月的话刺激到了,我一时间斗志昂扬、连日早起,从一开始的挥不动剑、记不住招式慢慢渐入佳境,如此往复。每日都练到大汗淋漓双臂酸痛,此中艰辛不再详说。
【是日】
“呵!毫无长进!”
沈惜月再次将我的剑挑落在地,他抱臂睥睨着我,神态间满是轻蔑不屑。
虎口被震得发麻,我右手抖得险些握不住剑柄,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
咸涩的汗水猝不及防地滴入眼中,我狼狈地眨了眨眼,抹了把脸上的虚汗。不甘地咬着嘴唇、瞪住正沐浴在火红的夕阳里宛如神邸的沈惜月——此刻的我几乎蓬头垢面、一身便服满是尘土,而他却衣冠楚楚一尘不染,我与他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真是……这厮平日里对我视而不见,今日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突然兴起与我“切磋”。练武非一朝一夕可成,更何况是我这个四体不勤、体虚气弱的病秧子?连续十几日的“集训”,于我而言已是极限,可收效甚微,几乎只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如何敌得过沈惜月这个练家子?我与他不论剑招还是力道都差之千里,沈惜月却丝毫不留余地,一招一式皆以压倒性的优势远胜于我,叫人窝火;但我也深知自己技不如人,一时有些无地自容。
“仅是如此便承受不住?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吧!”
“我不!我们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就好,你为何非要咄咄逼人?更何况,习武难道只是为了打架斗殴么?我想习武以强身健体碍着谁了?!”
“与本王打架?就凭你?”沈惜月对我的用词嗤之以鼻。
“夫初学者之与高手也,岂可同日而言之哉?今日的我确实连你的一招都接不了,可你怎知明日的我依然如此弱小?”
我振振有词,沈惜月却依然是那副不痛不痒看好戏的神情,只听他讽笑道:“本王可没有闲工夫听你大放厥词。无故占用资源,即是浪费。”
我闻言扔掉手中的剑,自认为硬气道:“什么破资源?大不了,我不用这剑就是了!也不占用校场的分寸土地。如此,你可满意?”
“放回去!”沈惜月瞥了眼掉在地上蒙了尘土的剑,凤目一凛,眸中现出几分警告的意味。
“哼!”不就是一把破铁剑么?又沉又钝、有什么可稀罕的!虽然气闷,但为了让沈惜月不再有找茬的理由,我不情不愿地捡起剑,小跑着将它放回了剑架。犹觉得不解气,我转过头朝沈惜月大喊:“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
沈惜月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趁着他愣神的间隙,我朝他做了个自认为奇丑无比的鬼脸,然后立即大笑着跑远。
管他会否发怒呢,站着不跑是傻子!
【客场视角】
无意中瞥见校场的一角乱哄哄的,专注于操练士兵的沈时偃蹙了蹙眉:“穆参将,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名面容上已显老态的参将张望了一番,斟酌着词句道:“禀王爷,似乎是那位慕姑娘与七王爷起了冲突……”
沈时偃了然地颔首,古井无波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难得,许久不见七弟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了……”
【恢复主场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