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气跑到营房附近,缩头缩脑地躲在树后逡巡四周,确认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溜进与沈知秋合住的屋子里。
我闩好门,一屁股坐到桌前倒茶,再“咕咚咕咚——”饮尽,方才因“百米冲刺”而快要冒烟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我静坐着,忿忿地腹诽着沈惜月的刻薄嘴脸,对他吝啬的行径颇为不齿。少顷,汗湿的脊背上渐渐传来丝丝凉意。
“唔,最近练武过于投入,倒是忘了现在已经入秋了啊……”
这个月过得格外充实舒心呢——每日的体能锻炼,配合竹岑时不时地诊治,一番服药、针灸调养下来,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好了不少,心疾也不曾复发过,那深埋在体内、令我时常感到不安的蛊毒似乎也已经被控制住了。
想到竹岑始终冷淡疏离的态度,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托腮——诚然,竹岑对我依然戒心甚重,但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一位坦坦荡荡的真君子,至少在医治我这件事上,他毫无保留。这种“有患无类”的医者精神令我敬佩。况且,我原本也是医者出生,每每看到他为将士和平民百姓医治时全神贯注的模样,总忍不住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说起来,从北国辗转至今,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年多了,从最初的百无聊赖到现在,也总算适应了没有手机电视电脑的单调生活。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人们顺应自然规律、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这里的交通工具很落后,走出一座城需要很久,以至于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走出故土;人们的生活节奏也很慢,休闲娱乐活动寥寥无几——几乎除了踏青郊游、走亲访友之外就是舞文弄墨、曲水流觞;茫茫人海,人与人之间的相识相知比起方便快捷高效的互联网时代来说极不容易,是以知己也更为难得……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世界原本大得无边无际,若非是因着林慕轩这层身份,我不会被牵扯进各路人马的阴谋里、不用遭遇这些本与我无关的苦难。然而,祸兮福之所倚,若非如此,我也无法结识沈知秋、沈惜月等人中龙凤,更不会被他们的恩怨牵连,与他们共渡难关、结为生死之交;也就无从得到竹岑的救治,或许早在“逃难”途中暴尸荒野也说不定,更遑论与沈时偃相识……这样想的话,似乎我代替“林慕轩”所经受的这些,都是为了保留足够多的运气来邂逅他们……毕竟,那样阴差阳错的初遇,稍有差错都可能错过终身……
思及此,我忍不住傻笑起来。然背上湿湿粘粘、极为不适,我不得不暂时中断胡思乱想。撩起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打定了主意——趁着操练尚未结束,我不如先沐浴更衣再去用晚膳。
我拉开门,探头探脑一番,待确认四下无人后,迅速从小厨房里拎出两桶热水灌进浴桶里。
“呼——”踩着脚櫈踏进木桶、被热水温柔包裹的那一刻,我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知秋真是会享受,特意命工匠打造了实木浴桶,我也跟着沾光呢。”
【一炷香时间后】
水温渐渐凉了下来,我拿起搭在浴桶边上的浴巾,正准备起身。
“嗯?”窗户上似乎有个人影?!
我心中一惊,立即将浴巾围在胸前,脑中警铃大作——胆敢在这个时间靠近公主屋舍的不可能是普通士兵……难道是细作?!
再定睛细看,窗上的人影消失了。
“啧……”是我太神经敏感了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快穿好衣服吧。
我裹着浴巾正要从浴桶里站起身,只听门外一身巨响,紧接着便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喝声:“你们在干什么!”
是季尹的声音!
我吓得再次缩回浴桶里。
只听一阵拳脚相加声,夹杂着几个陌生男人断断续续的哀嚎:“季、季大人,饶命啊!”“都是误会、误会呀!”
……是刚才偷窥的人?!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我忍不住在心中大骂无耻小人,再顾不得擦身上的水珠,直接爬上床,急急忙忙地散开床帘就穿起衣服。
“居然敢偷窥!?”我气得牙关紧咬,“等本姑娘出去了,一定要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我兀自发着豪言壮语,却不禁暗自忧虑——对于古代女子来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些人都色胆包天到来偷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不出所料的话,这件事不过半日就会被传得人尽皆知……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我该不会晚节不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