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吴老将军逝世的噩耗传来。
沈知秋衣不解带地陪着外祖父度过了最后的时间。后来,据知秋回忆,那天夜里,外祖父清醒了一会儿,在看到她的时候,因病而浑浊的双眼亮了亮,灰黄的面上有了神采,他紧紧握住沈知秋的手,似有千言万语想要交代,最后只化作一句:“好孩子,你要坚强。”
沈知秋强忍多日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吴老招了招手,守在门口的沈惜月也进来了。姐弟二人一起跪了下来。吴老把姐弟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你们姐弟,要互相扶持,记着吴家的祖训,不要手足相残,最好能远离纷争,别学你们的父皇……”
沈惜月给外祖父磕了个头,忍着满目的酸涩,向他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忘记吴家的祖训——上无愧于天,下不怍于地;穷不失志,富不癫狂;强不欺人,弱不惧恶。
“好,好……惜月懂事,我很放心,但你也只是个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外祖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不要,太勉强自己……你们,平安一世,是你们的娘最大的心愿……我,要去找他们了……”
吴老将军声音渐弱,一滴浑浊的眼泪从他眼角缓缓流了出来,干涸的嘴唇颤抖着,像是在笑。
这位为了国家耗尽一生的将军,年轻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后经历妻子早逝、儿女死于非命,为了国家奔波劳碌,为了家族苦苦支撑,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外祖父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是笑着的。”沈知秋说,“这是他的心愿,他可以和外祖母、娘亲还有舅舅团聚了,我应该替他高兴。他这一辈子为了我们那么辛苦,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她哭哭笑笑,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南国国君下旨追封吴老将军为护国公,命史官将吴老的贡献载入史册,又下令以国丧的规制予以厚葬,我这个干孙女跟着沾了光,获封为慕柔郡主,赏赐了我许多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帝王向来如此,用人时猜疑妒忌,等忠臣良将死了,再加封黄金万两,封妻荫子以示皇恩浩荡。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出.殡那日,百姓夹道相随,十里长街黑压压地都是来送吴老将军最后一程的人。人们的哭声令天地动容,滂沱大雨兜头浇下,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哭声和雷声交织,分不清是谁的。
我作为吴老将军的干孙女,一身缟素走在沈知秋的身侧扶她,她哭,我也哭,脸上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是雨水更多还是泪水更多。
……
……
我已经记不起来那一日是怎么回来的了。我头昏脑涨地躺了一天,迷迷糊糊中有人扶着我喂我喝药,那药闻着就苦,我不肯张嘴,那人就亲我,逼我张嘴。我被扰得烦不胜烦,只好一口一口就着喂过来的勺子喝完了一整碗。
“好苦……”我扁着嘴,忍不住委屈起来。
那人于是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糖,甜得发腻。
“太甜了……”
那人顿了顿,再次凑过来亲我,把我口中的糖偷走了。
“难伺候。”他说。
我充耳不闻,往后倒去,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接住了我,我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继续闷头大睡。
【客场视角】
从头到尾没睁开眼睛的女孩枕着他的胳膊就又睡着了,居然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沈时偃对此哭笑不得。看来今晚走不了了,既然她都对自己毫不设防,他又何必忸怩?
沈时偃于是合衣躺在了女孩身侧,让她继续躺在自己胳膊上,她的脸蹭了蹭他的袖子,或许是躺得不舒服,翻了个身面朝床榻内侧,身体像小虾一样蜷了起来,腰部贴上了他的。
沈时偃呼吸一顿,闻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清香,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闭上眼睛,运功暗自压制,心里叫苦不迭: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睡得这样沉,还有些发热的症状,他不忍心趁人之危,只能暗自忍耐着,心中默念克己复礼……
“呼,好热——”女孩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沈时偃刚要松口气,她的一条腿搭在了他身上,整个人呈“大”字形仰躺。
女孩胸膛起伏,那里的柔软触感,他每次抱着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线条优美的下巴和锁骨,长而卷翘的睫毛,白腻秀气的琼鼻,微微嘟着的粉嫩唇瓣……呼吸间开合露出的贝齿……
不能再看了,沈时偃闭上眼睛,但少女的香味仍然钻入他的鼻子,无孔不入。
她难道在装睡,故意戏弄本王?沈时偃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但听着耳边的鼾声又不似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