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白嫩的娃娃,娇柔的小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变形一般,那甜甜的微笑甚是讨人喜欢,只是……令兰后和赵氏惊呼的,却是婴孩那一双绯红灿亮的眸,和那一头绯红丝软的发,那两条几不可见却也是绯红的眉……怎么会这样?
“这是……我的孩儿?”兰后盯着襁褓中的幼儿,不信的吐出一句。
“国主驾到!”
殿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猛然将震惊中的兰后惊醒。
“赵阿娘,你是本宫信得过之人,一定要帮本宫保下这个孩子!”
“这……娘娘希望老奴如何做?”赵氏垂下头。
她也知道,兰后自是信她的,不然也不会指名要她入宫侍奉了。
兰后皱着秀眉沉思了片刻,“你快去回了国主,便说是个皇子。”
“可是……若日后国主得知……”
“管不了日后了,快去吧。”兰后坚决的吩咐道。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天下,即便是皇子殿下,生得一副妖颜,必定也会被当做妖孽,又何况是个公主!天信国主膝下仅有一子,算上刚出生的这位,也才两位皇子,如此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是。”赵氏也明白兰后的用意,应声退下。
就在赵氏走出枭兰殿之际,信赳枭已大步朝着枭兰殿走来。
“老奴拜见国主。”赵氏朝着年轻的帝王屈膝行礼。
“娘娘可好?”果然,信赳枭最关心的不是幼儿,而是那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子。
“回国主,母子平安。”赵氏妇人恭敬的回道。
信赳枭俊逸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加快脚步走入枭兰殿。
“兰若!”人未至,音已到。
兰后抱着刚出生的孩儿虚弱的倚在榻边,轻轻瞥向走进来的信赳枭。
信赳枭来到榻边坐下,抬手将榻上女子的鬓发拢至耳后,随即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兰若,你辛苦了。”
兰后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帝王,唇畔勾起一丝浅笑,虚弱的开口,“国主,你会像兰若一样爱我们的孩子,对吗?”
“当然。”信赳枭脸上满是笑意,想也未想便脱口回道。
听到他的保证,兰后仍有些不安的看向怀中幼儿。
信赳枭亦顺着她的目光瞥向襁褓中的婴孩,在确认了那婴孩的模样时,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耳边再次响起华空大师在青光殿外所说的话……绯颜妖星彼岸火,命煞克亲终败国。留不得,留不得……
“难怪华空大师方才会那样说……”漆黑的眸子忽然涌上一抹厉色,口中重复着华空大师的话,“绯颜妖星彼岸火,命煞克亲终败国。留不得,留不得……”
兰后听着那样冷绝无情的话,顿觉凉意侵入心底,彻骨的寒……显然已明白了信赳枭的决定,手下意识的护住怀中婴孩,扬起冰冷而无血色的玉面,一字一顿的道出,“我不管什么天师预言,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我的一切,我不准任何人伤他!”
听着那样犀利而坚决的话,信赳枭一怔,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啊!可是……古往今来,历代天师的预言无不应验,若这孩子当真是妖星转世,命定天煞,克亲败国,那么自然是留不得的……
“来人!”终是狠下心来,咬紧牙关朝着殿外唤了声。
“国主。”安继海听到召唤急急的奔进来。
不待信赳枭再下命令,兰后拼尽力气,冷声吼道:“信赳枭!他也是你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泪水随着话音从颊边滚落,滴在婴孩的小脸上,孩子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悲愤与惶恐,“哇”的一声哭出。
安继海小心的抬眸看一眼势如水火的帝后,不敢插言,就在目光移向兰后怀中的婴孩时,当即冒出冷汗,险些惊叫出声,脑中亦回想起华空大师的话……绯颜妖星彼岸火,命煞克亲终败国。留不得,留不得……顿时明白了帝后因何而争执。
“臣妾怎么忘了……陛下是天信之主,一国之君,不该为私情所困的……”兰后忽然扬唇轻笑,“也罢……陛下既执意要除了他……便将臣妾也一并处死吧。”
那样清美绝世的笑容此刻印在信赳枭眼中却是如此的讽刺,那样清泠悦耳的声音此刻落入耳中亦是如此的刺痛……五年前他纳妃之时,她便是这样说的……
陛下是天信之主,一国之君,不该为私情所困……
如今……她竟让他将她也一并处死?!她明知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重,怎么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回不去了……终是回不去了……
“不要让朕再看到他!”信赳枭冷冷的从齿缝间挤出这一句,随即转身甩袖而去。
安继海见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也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中,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榻上的女子定定的看着天信国主离去的方向,半晌没有反应。
忽然响起一声孩啼,唤回了出神的人。
“黄粱终一梦,兰若曲苍茫。”兰后垂眸看着怀中的幼儿,两滴清泪滚出眼眶,落入锦被之中,抬起玉指,轻柔的抚摸着幼儿的小脸,脸上挂起一抹苦笑,“孩子,你便叫苍曲可好?”
幼小的孩子仿佛是在回应她,瞬间止了哭声,又皱巴巴的笑了笑。
兰后看着极是善解人意的女儿,深深叹息,“阿曲……我苦命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