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母后之物,你……”昆吾迥诺轻轻瞥一眼昆吾国主手中的血色玉佩,冷魅的冰眸又盯住他的眼睛,微微勾唇淡淡笑笑,笑得薄凉无温,一字一顿漠然吐出一语,“也该物归原主了。”
“连这最后一样东西,你都不肯留给我么?”昆吾国主沉静的略带伤痛的看着下方的爱子,那样的神色,那样的仪表,那样的风骨,那样的气宇……都像极了少时的自己,只是……那般邪魅,那般冷情……却是远超于他的!
“不是我不肯,是你自己留不住。”昆吾迥诺冷冷的清清的哼笑一声,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前,目光始终未离开昆吾国主的双眼,抬手捏住玉佩的一角,想将其从他手中抽出。
只是,昆吾国主却怎肯将自己心爱之人留下的仅剩的遗物交给旁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们的儿子……手下意识的攥紧了玉佩,坚决的眸光中甚至还带有一丝……恳求。
“国主陛下扪心自问,”昆吾迥诺依然不曾动容,笑意未改,缓缓附身凑近,冰眸中含着几分刺痛人心的讽意,凝住昆吾国主,犀利的问出一句,“你有什么资格拥有母后的东西?”
昆吾国主微微一震,脸色虽未变,手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松了劲,心中也不由自嘲,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拥有颜儿的东西?
昆吾迥诺拿了玉佩,又在昆吾国主眼前晃了晃,似是最后再给他看一眼,然后又一步一步退了下去。
他便是要他悔!要他镂心刻骨的痛悔!要他一世难安彻悔无及!
“我只是帮母后拿回一切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这一语依然是平淡的、雍雅的、邪魅的吐出,唇畔似笑非笑的勾起,却没有半丝情绪,只是冷得彻骨,冷得让人觉得可怕。
“你……”昆吾国主放大了瞳孔看着他,“你恨我负了你母后,我无话可说,可是……若哪一日,你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处在这个位置上,”他抬手一挥,似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之后又无力的垂下,再重重的砸在胸口上,目光锐利如剑,“你能做到全心全意为她,将她看得比权势地位、比富贵荣华、比整个天下、甚至比生命都重,不会有半分对她不起么?”
似怒似悲的问出这么长一串话,年迈的昆吾国主已彻底没了力气,只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昆吾迥诺,伤痛、无奈、沉悔并存其中。
“不能!”面对着话锋如此凄厉的昆吾国主,昆吾迥诺只是邪邪的笑笑,脱口回道,语气肯定而干脆。
猛然听到这两个字,昆吾国主不由得微微一顿。
只见昆吾迥诺摇了摇玉扇,又朝着昆吾国主冷淡的一笑,算是拜别,然后将手中的玉扇一收,紧紧攥着玉佩,转身向外走去。
见他那般冷绝无情,昆吾国主本以为他不会再多看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眼,可当他走至殿门前时,却忽又停住了脚步,回首看着昆吾国主,那双冷淡漠然的冰眸一瞬间锋芒雪亮,“正因我始终知道自己不能,所以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那一刻,看着那样的儿子,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空空如是的双手,昆吾国主忽然闭上了眼睛,眉头微皱,似是沉浸在某段痛苦中,又似刻意躲避着那些他不敢直视的东西。
殿门大开,炫目的阳光直直射入殿内,那道白影也随之消失在了那片金光之中。
片刻后,昆吾国主睁开双目,望着那道白色身影消散的地方,凝视了半晌,淡淡叹一口气,“若你这一世都不会动情,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感情之事,岂是你自己能说了算的……”
又仰首望着雕纹的殿棚,目中空洞无神,“颜儿,二十年了,你真的好狠心!”
再次合上双目,疲倦的寂寥的靠在椅子上,“如今你留给我的,就只有他们了……”
出了皇城,抬首之际,刺目的金辉落入眼中,驱散了所有暗霾,昆吾迥诺微眯双眸,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垂首看着手中的血色玉佩,极轻极淡的呢喃出声,“母后…………”
“他问孩儿,若哪一日,孩儿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处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到全心全意为她,将她看得比权势地位、富贵荣华、乃至整个天下、甚至比生命都重,不会有半分对她不起么?”
这一语似要说与云端之上的人听,又似是说与自己,虽低却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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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苍曲回到揽风园后,便一直在房中盘膝打坐,不曾再出门。
“哎!”一声不痛不痒的长叹从房中传出,信苍曲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缓缓攥成拳头,摇头叹道:“这么多天了,眼见论酒大会在即,却只恢复了五成。”
她口中虽如此说,脸上却从容至极,不见半分忧虑和着急。
话音刚落,不知怎的,那双绯眸却蓦然一亮,同一瞬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三根银针已猛地射向了窗外,银针刚刚射出,衣袖中的绯色玉扇也已滑落于她掌中。
下一刻,便见一个明黄身影如天外飞仙般从窗外跃了进来。
信苍曲波澜不惊的看着进入房中的人————是云无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