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晚临虽算不上十分俊美,但平日也是清风朗月,十分贵气,如今脱去了身上的贵气,只有一身的疲倦和灰败。
下巴冒出了青黑的胡渣,嘴唇干裂,眼睛无神,微风吹起两绺头发,显得他愈发萧瑟。
他向空中伸手,感受着久违的和风,许久,才喃喃道:“你也在为我感到悲哀吗?”
“晚临!”身后突然传来楚墨临的声音。
柳晚临回头,就看见楚墨临向他走来,一声金丝玉线锦衣,头戴金冠,金尊玉贵。
楚墨临朝他笑着。
柳晚临满腔酸涩,拂起衣袍就要跪下,却被楚墨临扶住。
“我们之间不必来这些,皇祖父也不愿看到你如此。”楚墨临温声道。
柳晚临苦笑一声:“草民一介布衣,这些礼节,是该遵守的,欠了十五年了。”
楚墨临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许久才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柳晚临眼睛酸涩,顷刻间眼中就盈满了清泪。
一辆马车沿着宫道驶来,楚墨临拉着柳晚临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皇宫,两人一路无言,柳晚临内心满是不安和惶恐,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马车穿过静穆的官宦居住区,又穿过闹市,半个多时辰后,在一处静谧的院落外停了下来。
楚墨临率先跳下马车,柳晚临迟疑片刻,也跟着下了车。
楚墨临走到院前,推开门,柳晚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来啊!”楚墨临含笑道。
柳晚临有些不安,挪动着脚步到了院落门口。
看清里面的人的时候,柳晚临怔住了,眼泪如断线的柱子,打湿了怀中的包裹。
里面都是熟悉的面孔,柳诗,他的暗卫隐七隐九,还有江瑜,江璃,楚娇,傅云归,赵岁烟。
“孩子!”柳诗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喊出声。
柳晚临怔怔地走进院子,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还能看见这些人。
柳晚临的嘴唇翕动几次,才发出一道轻的梦呓似的声音:“娘!”
柳诗捂住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下,上次在证道司见面,他全程连头都没有抬,这一声娘,她等的太久太久了。
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柳晚临。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这一声娘,为娘等得好苦啊!”
赵岁烟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心酸,微微鼻酸,看了看楚娇。
楚娇上前,笑道:“娘,晚临回来了,你就不要我了。”
柳诗放开柳晚临,拉过楚娇:“你们都是娘的孩子,都是。”
柳晚临哽咽着道:“我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见到王妃,郡主,和世子。”
赵岁烟抹了抹眼泪上前:“晚临,我们进去,你娘和我做了一大桌子菜,我们边吃边说。”
楚娇走在最后,牵起了傅云归的手,傅云归朝她笑了笑。
进了屋子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满满当当一桌子,柳晚临虽然在狱中也没受什么苦,但是看见这一桌子吃的,心中还是梗地难受。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柳诗有些局促:“晚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是从王妃那里问来的,这里,都是你们几个孩子爱吃的菜,你这阵子瘦了不少,多吃些。”
柳晚临勉强笑笑:“多谢娘亲,多谢王妃。”
赵岁烟叹了口气:“晚临,你不必因为此事便跟我们生分起来,你瞧,娇娇不还是喊着柳夫人娘吗?”
柳诗局促地笑着点头:“对啊,娇娇时常来看我,这院子,也是娇娇买下的,你出生比娇娇早上片刻,日后,你们就是兄妹了。”
楚娇看着柳晚临眼中的萧瑟,说道:“柳晚临,我知道你心中接受不了这个转变,一夕之间所有亲人好像都没有了关系,可是我们今日在这里等你,娘亲,舅母,表兄,表妹,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院子里等你?你想过没有?”
柳诗放下筷子,叹口气:“晚临,你自小就备受称赞,聪慧,努力,善良,你为何会那么喜欢江家,喜欢世子和郡主,为何以太子之尊,却从不对人假以辞色?为何你与二殿下会那么要好,要知道,就连普通人家,都是有兄弟阋墙之事。”
柳晚临抬头看了一圈桌上的人,有些征愣。
柳诗接着道:“娘没读过几本书,也识不得几个字,可我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与你往来交好的人,便也不是差别太大的人。”
“晚临,你想想,若是今日落魄的是这桌上的任何一个人,你会怎么做?你难道会嫌弃,会远离吗?你不会,那你凭什么认为二殿下,王妃,世子,郡主会是这样的人,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因为一桩这样的案子迁怒于你?”
“这里坐着的都是极好极好的人,相信你比我更了解他们,他们一直都将你视作亲人,我们母子也刚刚相认,你又为什么要如此,让我们心中难受,让我们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