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不是说,要位极人臣,让那些看不起严家的人都闭上嘴,在你面前恭恭敬敬点头哈腰么?”她说,“如今怎又改了主意了?”
“还不是因为漪如。”严祺叹口气,道,“此番我去扬州,想了许多,尤其是听了岳父那番道理之后。他说,古往今来,所谓位极人臣之人,有几个好下场?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
容氏“嗤”一声,道:“你怕不是听了父亲的话,又恰逢真的要装病,才认真翻书去了?”
严祺讪讪,随即不满道:“我与你说正事。”
容氏笑了笑,不再打岔:“你说便是。”
严祺望着上方,道:“你看霍光那等人物,是真真正正的位极人臣,在他面前,谁人不服?莫说寻常人,便是皇帝,霍光要女儿做皇后,皇帝敢说个不字么?可下场又是如何?不说霍光,便是那一干外戚之家,如窦氏、卫氏、王氏,都是显赫一时,最终也没有谁能善终。倒是那些不那么兴旺的,做事安分老实,能够在皇家的恩荫下保子孙富贵。我想着,漪如那梦,若说有什么警醒,这便是关键。富贵总是追求不尽的,树越大越是招风,懂得藏拙之道也未必不是好事。”
容氏看着他,仍觉得意外,道:“你真愿意搬回南阳去过乡下日子?那等去处可比不得京城,新奇有趣之物样样没有,就凭你平日的那些讲究,只怕不到三个月便要闹着回京。”
严祺不以为然:“受不了就回来住,反正不当官了,可随心所欲。大不了,你我就跟着岳父岳母他们四处游逛,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容氏自成婚以来,一直待在京城。先前听严祺说起父母在扬州的逍遥日子,早就羡慕不已。如今再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地动心起来。
“真能那样么?”她憧憬道。
“当然能。”严祺微笑,“不然南阳的祖宅田产留着做甚?等漪如完婚,我们就过神仙日子去。”
对于外头的许多示好,漪如并不在意。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头一件,便是吴炳给宋廷机的密报。
按照宋廷机的示下,年初六的时候,吴炳去了一趟街市之中。他来到上次跟宋廷机见面的宜香楼里,找了个雅间,坐下来吃了一顿酒菜,而后,便离开了。
走之前,他落下了一只布包,里面放着的,正是严祺在扬州的起居录。
不过,这起居录里所有的内容,都是漪如给吴炳一份样板,吴炳照着抄下来的。
“小人离去之后,没多久,便有人也进了那雅间里,将布包取走了。”吴炳对漪如道,“小人暗中盯着,那人进了宋公子家的后门。”
漪如颔首,问道:“那剩下的钱呢?他付了么?”
“付了。”吴炳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人今晨按约定去了一趟广乐寺里,在香案下拿到了此物。”
说罢,他将一张纸拿出来。
漪如看去,是钱庄里的票券,数目有三十万钱。
收到此物,便意味着钱货两讫。想来那些起居录,宋廷机看了之后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