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是扬州最繁华的去处,此间靠近码头,因得货运方便而兴起,号称能与长安西市比肩。
太阳已经偏西,扬州的大街上却人来人往,越靠近南市越是热闹,马车走走停停,有时甚至好一会也不能动一下。
“女君还是少出来露脸才好,”小娟忍不住道,“方才那酒肆里的食客都认出你来了。”
漪如不以为然,道:“认出我有什么奇怪。在扬州地界上做生意,就是要人脉通达,到处都识得人,才能财源广进。”
说着话,只听得路边有人朝这里打招呼:“容娘子别来无恙!”
漪如看过去,只见是一位相熟老主顾。她不理会小娟的阻止,撩起羃离来,向那人微笑致意。她大大方方地与那人寒暄几句,路边行人的目光看过来,她也毫不在意。
待得马车重新走起,她这才与那人别过,放下羃离。
这马车是市井商人常用的样式,除了车盖,四周无遮无挡。没过多久,又有人跟漪如打起招呼来,“容娘子”的呼唤声此起彼伏,漪如一路回着礼,笑意盈盈。
看着她那熟稔的架势,市侩商贾的场面话一套一套的,小娟只觉满心愁苦。
她这位女君,性情像极了主公严祺,从小就是个不爱消停的。
从前在京城之时,主公得势,女君也受宠,还被早早视为了太子妃。因此,她从小就颇为任性,好出风头,无论走到哪里,都爱往人多的地方去,唯恐别人看不到她。
原以为,严家离开京城之后,女君丢了太子妃,失了宫里的靠山,会收敛些。至少,她会收敛些,像寻常闺秀一般学学女德做做女红,为将来找个愿意要她的人家做准备。
不料,离开京城之后,女君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从前,她只不过是溜出家门,到街市上去。闹得最厉害的一次,也不过是溜到了京郊的猎场。现在,她不仅离家,还天天抛头露面,在这人来人往的市井之中做起了生意。
这一切,要从八年前说起。
严祺丢了官,漪如落选东宫,在京城中可谓颜面扫地。没多久,严祺就以祭祖为名,带着全家回到了南阳。
严家在南阳的祖宅一直留着,田地也在,住下一家子人倒也不成问题。
不过那毕竟是乡间的老宅,远远比不上京城的侯府那般光鲜气派。仆婢们都盼着严祺是真的回乡祭祖,住个一年半载,想通了,就回京城里去。
不料,严祺却似乎在那宅子里过得习惯得很,过起了乡绅的日子,天天不是到田里巡视,就是带着容氏和儿女出门游玩访友,仿佛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