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漪如就以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为由,离开了南阳,来了扬州。
小娟是漪如的贴身侍婢,漪如到扬州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小娟是清楚的。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漪如就喜欢没事去看家里的账本,不务正业。后来容昉夫妇去京中,漪如还缠着容昉问这个问那个,全是如何做生意的事。
而漪如到了扬州之后,便天天都跟着容昉到货栈里去。那货栈在市井里,每日出出入入都是男子,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可漪如全然不当回事,反而觉得颇是有趣,学着容昉的样子与各路人马打交道。
她这番心思,倒也不曾白费。用容昉的话说,她有经商的根骨,只是生错了身体。不过,他见漪如好学,倒也愿意将她带着,没出两年,漪如已经能够代替容昉打理货栈,将里里外外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容昉是个闲不住的,时常要到别处去看货,考察各路行情。每到这时,漪如就留在货栈里主事,从来不曾出错。
对外,她是容昉的族孙女,别人也只道她姓容,称她容娘子。南市乃至扬州城里,但凡商户,无人不知容娘子的名声。
她虽年少,不曾出阁,本事却是不小。做事麻利,接人待物知情达理,还颇有头脑。这两年,容昉见漪如已经能独挡一面,愈发放心将货栈交给她,大有让她接手的架势。
而漪如也毫不露怯,将这小小货栈经营得风生水起。
容昉的货栈,本经营的是北方特产,货物大多来自南阳。这生意做得还算四平八稳,但究竟路子单一,容昉曾想过改动,但一直找不到妥当的路子。去年,在漪如的劝说下,他出资将城中一处濒临倒闭的生丝货栈盘了下来。
这决定,他做得本是勉强,因为是实在漪如吵着要,他被缠得无法,才咬牙答应的。扬州的同行们得知了之后,都觉得容昉是犯了糊涂。这家货栈的原主人经营不善,大批生丝囤积着卖不出去。生丝价钱连年低迷,这些货物的价钱还抵不上货栈的租金,谁接了都是亏。
但转年之后,一切变了个样。
就在年初,一场蚕病席卷了整个江南,生丝产量急跌。加上前番生丝一直卖不上价,不少蚕户改行,市面上的货量也不多,一时间,丝价大涨。而容昉那生丝货栈则一下变得炙手可热。几十万斤的生丝,纵然是陈货,也一下变得金贵起来,容昉出手之后,竟是大赚了一笔。
此事,让整个南市的同行对容昉刮目相看,而得知这竟是漪如出的主意时,更是啧啧称奇。
也是在这之后,容昉终于放心让漪如放手做事,甚至进货出货,都由漪如做主。
“女君,”小娟叹口气,道,“你若肯将这做生意的心思放些在生意上,早就嫁出去了,也不会让陈阿姆总长吁短叹的。”
这些话,漪如早听得耳朵生茧,一边向前方张望,一边说:“父亲都不着急,陈阿姆着急什么。”
小娟正要说话,漪如忽而扯了扯她衣角,声音兴奋:“来了!”
顺着漪如翘首张望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大街上,堵着好些人,似乎在看热闹。人群中间,有人在高声咒骂,气急败坏,尖利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