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愣了愣。
小娟叹口气:“女君不必在我面前要强,女君想什么,我全都知道。当年女君来扬州时,陈阿姆就跟我说,主公是怕女君老想着那事过不去,在南阳老家听到些闲言碎语,故而让女君到扬州来远离是非。这些年,女君每每提起婚事总是毫无兴趣,别人觉得女君眼高于顶,我却知道女君其实还是放不下。女君放心好了,主公和夫人一向疼爱女君,必不会让女君受委屈的。”
漪如:“……”
这番话说得掏心掏肺,漪如虽知道差了十万八千里,却竟是不好意思反驳了。
“那我要是这次仍不曾看上呢?”漪如瞥着她,“你也会帮我说话么?”
小娟:“……”
“以主公的眼光,这位公子定然是家世人品双全的。”她支支吾吾道,“女君,你都快十八了, 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漪如翻个白眼。
启程的日子定在年节之后,倒也不必急着收拾。
夜里,漪如想起自己该给李霁写信了,便取来纸笔,坐到案前。
这半年来,她一直遵守诺言,每隔十日,就会给李霁写一封信。按照他的要求,将宝兰坊里的事告诉他。
起初,她很是严谨,将繁复的账目和各种事务整理出来,又怕李霁看不懂,字斟句酌。每次写信,都让她无比头疼,就像当年习字背书时一样。
可信写多了,漪如发现,李霁并不十分在意。
在回信里,他没有过问许多生意上的东西,有时,漪如敷衍过去,他也似不曾发现一样,并不追问。日子长了,漪如索性就松懈下来,宝兰坊的事三言两语交代过去,剩下的信纸都用来聊天。
当给李霁写信成了习惯,漪如发现,这事其实颇有意思。
她身旁虽然有外祖父外祖母和小娟,但有些事,跟他们说和跟李霁说是全然不一样的。至少李霁没有站在跟前,她可以畅所欲言,而不必担心他会叽叽歪歪。于她而言,给李霁写信就像对着一棵树说话,跟平常遇到的事,好玩的,不好玩的,高兴的,生气的,她都可以往信上写。
而李霁的回信,也总是十天左右一封,风雨无阻。不过跟漪如相较,他的信时短时长,大约跟他是否忙碌有关。
在信中,李霁也会说起他那边的事。漪如发现,李霁的日子,跟那说书人的话本里比起来,当真是枯燥至极。每日,他不是在水师的大营里练兵,就是在长沙王府里帮助长沙王理政,还有就是奉长沙王之命,到各地去巡视。而就算出门,也总是有做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不过看那字里行间之意,李霁虽然对诸多应酬颇是不耐烦,做起事来却似乎并不觉乏味。
比如在水师里练兵。李霁这主帅,不但要操心每部兵马日常操练和调兵遣将,其余大小事务也都要掌握。从大营中的粮饷发放到军士生病受伤,都须得报到李霁面前。光看面上这些林林总总,漪如就感到辛苦,觉得李霁哪里是什么威风八面的谪仙,分明是个操持内外的老妈子。
但李霁写出来,却颇有意趣,漪如有时甚至会他被逗笑。
漪如觉得,李霁与自己颇像。他们都在做自己觉得对和喜欢的事,哪怕这事在别人看来又辛苦又枯燥的事,他们仍然能够做得风生水起,津津有味。
今日,写什么好?
漪如看着纸,不由叹口气。
除了告诉他,自己要回京城去,似乎也没有别的可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