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冰雪聪明,她见风向变了,宸王似乎有意偏袒王妃,立即将矛头直指王管家,还顺势美化了苏瑾误闯荒宅的原因,“小姐自己受了委屈,就觉得自己身为王妃,都会被下人如此欺压,那么府内其他夫人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于是,小姐不顾身体不适,立即带着我们去府中其他夫人处安抚宽慰。可不知怎么的,就误入了倾云阁。”
这话瞬间就浇灭了宸王殿下的怒气,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王景福,“你今早来过这里?”
王管家心惊胆战,跪地磕头如捣蒜,“殿下明鉴,小的只是来给王妃赐药,别的可什么都没有做过呀。小的自知身份卑微,言行举止可都是恭谨小心的,如何敢对王妃不敬啊。这死丫头说的什么欺压王妃,那更是绝不可能呀。殿下知晓我的,我最是胆小,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呀!”
“怎么不敢,你指使手下人将我们按住,意图强灌小姐喝药,这也算恭敬?”沐春狠狠瞪着他,嘴里毫不客气。
王景福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痛哭哀嚎着,“殿下做主啊,这两个丫头平日里便仗着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丫头,恣意妄为,倒行逆施,府内许多人都受过她们的欺压。我往日里不过是遵循着管家的本职管教了她们一二,她们便怀恨在心,如今这是联合起来污蔑我呀!殿下做主啊!”
沐雪没有再分辨,她留意着赵翊的神色,看得出他并不相信王管家的话。
“你胡说!”沐春顾不上其他,直接怼了回去。
王管家仍旧跪地不起,伏在地上嚎啕,“殿下做主啊!”
赵翊的神色凝重,脸上阴晴不定,他不再理会王管家和沐春的争吵,转而问仍在看诊的郎中,“王妃的病如何了?”
躺在床上装病的苏瑾心急如焚,既要继续伪装着重病昏迷不被发现,又十分想加入战场,亲自揭穿王管家虚伪的嘴脸。沐雪刚刚的那番话高明至极,可即便如此,善狡诈的王管家还是能颠倒黑白地随意攀咬,很显然,想要动摇他的根基,单凭一两句话,根本就不现实。
不过,此刻苏瑾最想见到的,还是赵翊的脸色。不知道他此刻的脸会有多臭。正当苏瑾想眯着眼睛偷偷瞧上一眼时,她就感觉一个人正俯身朝她看过来,距离之近,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郎中没有直接回答宸王的话,而是尽职尽责地凑近了继续查探。只见王妃所睡的被褥都有阴湿之迹,顿时眉头深锁,心道不妙。他连忙伸手探上苏瑾细白的手腕处,把起了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探过脉象后,他略略放下心来。王妃的脉象并无不妥,反而身体健硕,只是此刻心率跳动地极快,大概是心虚之症。他略微沉吟,心中已然明了。
刚一被把脉,苏瑾就心道不好,中医博大,定能看出端倪。她赶紧佯装抽搐,颤抖着全身,将手腕顺势抽回。
郎中微微欠身,任凭指尖手腕收了回去。
赵翊见她突然抽搐,不退反近,关切地瞧着,眼神不断询问者郎中王妃的病情。
屋中只有跪在地上的王景福见状大惊,吓得连连后退,大声问道,“这是什么病?莫不是疫症?”
郎中放下床幔,起身向宸王行礼,恭敬答道,“殿下放心。王妃因是受了委屈,心中郁结难消,后又受了惊吓,才导致如今的心悸之症。好在王妃身体底子好,并无大碍,待我开几记方子,细细调理,定能痊愈。”
赵翊听完放下心来。他先是惊于自己竟会如此担心她,冷静下来后,他再瞧了瞧床榻上的苏瑾,这才发现她拙劣浮夸的演技真是一目了然,赵翊内心苦笑一声,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二。他猜测这可能是苏瑾耍的小计谋,兴许是和王管家发生了些冲突,想借此机会耍耍脾气,撒撒娇,她的身子应无大碍。他又低头瞧了一眼跪在地上出尽洋相的王景福,既不愿再让他留在墨韵阁里给苏瑾碍眼,又十分愤恨他凌驾于主人之上的野心,于是便嘱咐了几句郎中,随后带着王景福先行离去。
出了墨韵阁的院门,赵翊一直一言不发,王管家察觉事态严重,他滴溜溜转着自己狡诈的小眼睛,小心翼翼跟在赵翊身后,边走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好托辞。
终于,在迈入后花园凉亭之前,赵翊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王管家心中一惊,赶紧规规矩矩守在身后,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赵翊侧目,言辞冷漠地质问身后的王景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我的主,谁准你私自去给王妃送药的?”
王景福立即跪地,额头啪啪直接磕在坚硬的石板路上,“殿下明鉴,小的可是一心为了殿下着想。殿下为了大业,早就交代了王妃每次侍寝后,都要给她端去一碗。可是上一回殿下宠幸后,竟亲自交代了不让小的去送药,那时小的就知道殿下定是中了美人计。为大计计,王妃是定不能有后的,殿下心软,小的可不能心软,小的不能让殿下的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呀,殿下,小人的忠心是日月可鉴的!”
赵翊冷哼一声,“我只说了一句,你竟有这么许多话等着我?”
王景福老奸巨猾,立即又在地上啪啪磕了两个头,“殿下明鉴呐,小人的忠心真的是日月可鉴。今日送药,也是为了断绝昨夜宠幸后的祸根呀,即便小的再有错,也请殿下顾念着我忠心,还有如妃娘娘的嘱托。殿下,我是一心为主才会铸成大错,还请殿下从轻发落呀。”
赵翊冷哼一声,“你竟敢抬出母妃来压我?”
“殿下,小的怎么敢,只是如妃娘娘一人在宫中不容易,她交代了小的在宫外照顾着您,小的这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殿下,万万不可因为外人的三两句闲言碎语,就不念我们的主仆之情啊。”
赵翊瞧着他跪在地上恣意地表演,冷不丁问道,“你可听过言多必失这句话?”
“什么?”王管家抬起来,奇怪地看着赵翊。
赵翊也瞧着他,嘴角的扬起的弧度令人不禁胆寒,“你是如何知道,我昨日去了墨韵阁?”
“我……”王管家一时语塞,他终于知道赵翊话中深意,后背顿时渗出涔涔冷汗。
赵翊不再理会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王管家失魂落魄,瘫坐在地。
墨韵阁内,宸王带着人走后,郎中突然停下写处方的笔,拿起药方一撕两半。守在一旁陪同的沐春傻了眼,奇怪地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