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被他喊懵了,连忙起身让旁边的丫鬟将他扶起,待见廖英才又坐回在椅子上,这才缓缓开口道,“廖大人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
廖英才有些讪讪的,他端起袖子,装模做样地擦拭了半天眼角,这才陪着笑说道,“夫人卧病多日,卑职本不便打扰,可奈何这一遭,卑职怕是大难临头了。思来想去,只有夫人能救卑职一条贱命,只好厚着面皮,待夫人今日身体好些,才敢前来叨扰。还望夫人能看在这几日府中人悉心看顾的份儿上,能替卑职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在此深谢夫人了!”说着,廖英才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起身朝着苏瑾走了两步,轻轻放在苏瑾右侧的矮桌上。打开手帕,一只瓷白剔透的白玉兔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只白玉兔子雕工精细,被雕成卧趴在地上的模样,两只耳朵温顺的垂在两侧,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分明还镶嵌了两颗罕见的红宝石。整只兔子憨态可掬,栩栩如生,甚是讨喜,更难得是,这只白玉兔子足有两个拳头大小,十分罕见精致。
放下白玉兔子后,廖英才向后退了两步,又拱手朝着苏瑾深拜,语气十分恳切,“夫人,卑职别无所求,只求您能在殿下面前替卑职美言两句。这就是个小玩意儿,供夫人消遣一二,还请夫人赏脸收下。”
听着廖英才的话,看着他的神态与一顿操作,苏瑾反倒感到背脊一凉,不对,很不对。
苏瑾其实几天前就能够起身活动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她随身侍奉的丫鬟们都知道,既然这些丫鬟都是廖英才府上的,那么苏瑾的身体状况他又怎会不知。既然如此,那么他偏偏选在今日来访,是因为……因为南风!今日因为南风需要出去打探消息,并不在。所以他是特意要避开南风的吧。
还有一点,他口口声声唤自己夫人,这也很奇怪。上一回见他,苏瑾是装作宸王赵翊身边的丫鬟的,于廖英才而言,他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况且,夫人这个称呼也只是木青和南风私下里叫的,既是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又是为了全了礼数。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避免麻烦,在人前,他们都是喊自己苏姑娘的,这么多天,每一次错过。那么这个廖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呢?是猜的,还是派人有意探听而知的?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否知道自己王妃的身份?若是知道了王妃的身份,那自己是否有安全之忧?如今这个院子里全都是廖英才府中调来的丫鬟,赵翊留下的将士都守在院外,若真是有什么不测,自己该如何脱身?
苏瑾心里的想法转了又转,最后决定先试探看看,得到结论以后再细细筹划后面该如何行事。于是,她朝着廖英才谦和地微笑着,嘴里客气地推辞道,“廖大人慎言,我怎担得了‘夫人’二字,况且我人微言轻,如何能在殿下面前说得上话,廖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这么贵重的玉兔还请收回吧。”
廖英才闻言脸色十分难看,他并没有起身收回东西,而是将肥硕的身躯在宽敞的大椅子里忸怩了两下,小小的眼睛里眼珠子转了又转,这才开口说道,“夫人这说的哪里的话,这明眼人谁瞧不出殿下对您的态度,初闻您被掳后,殿下是多么紧张,连夜就发落了那邱平朗丘小将军,为着他是圣上钦点的随军参将,不好直接军法处置,便即刻命一路士兵押解着他回京,随着军报折子一起请圣上发落去了。 ”
“邱平朗?”苏瑾立即想起了那个月白长衫的少年将军,站在人群之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还有他脸上的傲慢与不屑,当即奇怪地问道,“我被俘为何与他有关?”
廖英才先是一愣,没想到苏瑾竟然对此事一点不知,他先是犹豫此事能不能说,但一想自己漏了口,如今又对她有事相求,如果还故作不知的三缄其口,反而适得其反,于是当即开口解释道,“那夜殿下亲自带兵去凤凰栖寨和罗甸国接壤的那片森林里打探虚实,特意将您和主力大军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界,还留了一些将士在原先的营地里生火戒备,作为幌子想要吸引那些苗人和罗甸国的细作。当时邱平朗便是留在营地中的守将,可谁知敌军一来,他便方寸大乱,不仅不奋起御敌,反而带头逃窜,没抵挡一会儿,便全被俘了。更可恶的是,他刚被俘,便将新的营地所在给招了出来,这才害了夫人您被俘。据说苗人将他们一起缚了扔进了一个营帐中,然后又在营地里燃上了许多火堆,这些苗人奸猾,他们为了不引起新营地岗哨的注意,都不曾燃引火之物,而是借着山下旧营地里冲天的火光一路抹黑上山偷袭的。后来要不是桑将军带人杀回了营地,救了他们,怕是邱将军和那一干留守的士兵,都要被这炎热的火气给烤熟了。哎,要说这邱将军也是个没用的,竟然三两句就招架不住地招供了,一点风骨都没有……”
廖英才刚说完这话,便瞧见苏瑾正面带讥讽的看着自己,顿时哑言,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心虚起来。他连忙抬起宽大的袖袍按了按额角的汗水,然后岔开话题继续说道,“夫人,瞧着殿下对邱平朗的处置,便能瞧得出您在他心目之中的位置。这些年卑职虽在这么个偏僻的穷地方,可京里的事情卑职还是略知一二的,年前启封城中有一桩大事,宸王府中大排筵宴,宸王殿下风光的迎娶一位侧妃入府,几日后这位侧妃还随着宸王殿下和王妃殿下一起入宫谢恩呢,啧啧,这位侧妃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啊。嘿嘿,夫人,说句僭越的话,瞧着殿下出征也要带着夫人的情份,足可见夫人深得殿下的恩宠。卑职不才,猜测这位得宠的宸王侧妃,便是夫人您吧。”
廖英才语气殷切,面上带了些轻浮的得意之色,两个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肉也因笑意而微微抖动着,令人十分不舒服。苏瑾冷眼瞧着他,不禁在心里冷笑,原来他是误把自己当成了封月凝,呵呵,最可笑的是,他的语气竟然如此的笃定。
廖英才低着头边说边笑,还时不时抬头偷眼瞧着苏瑾的脸色,见她一语不发,只是面上带了些愠怒与羞恼,猜测着是被自己说中了,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夫人也别急着否认,卑职说这些,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心里敬着夫人,向着夫人,希望夫人能给一个机会,能让卑职给夫人效力。当然,还希望夫人能在殿下面前给卑职多美言几句,最好能带着卑职一同回启封城任职,卑职保证,日后一定以夫人马首是瞻,日后鞍前马后地孝敬夫人,给夫人当个马前卒!”
说着,廖英才又缓缓跪了下来,朝着苏瑾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