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铃铛紧紧皱着眉头,刚想解释,就瞧见街那头走过来一小队士兵,于是她一边拉着苏瑾继续往前面的巷子里拐,一边解释道,“快走,边走边说。”
启封城中有一间最大的典当铺子,叫柳子庄。这间店铺是六皇子齐王的私产,也正是因为这间十分有名气的当铺,令各处的珍宝玉器源源不断地成了齐王的囊中之物,也让齐王成为启封城中最为富有的人。而刚刚王管家进去的这家叫“隆昌当铺”的店铺,便是柳子庄下的一家小当铺。
只不过,这家当铺十分古怪,因为它并不是以典当物品为业。明面上,隆昌当铺店小财薄,只是做收一收周边百姓的被褥细软的小营生。可私底下,它却实打实是个做着买卖消息的店子。店中常年只有三人,一个小伙计,两个老朝奉。只不过小伙计虽小,权利却大,老朝奉虽老,却只是朝奉而已。
若正规典当,便是小伙计端茶递水,老朝奉估价付钱,一派清明世界、朗朗乾坤。可若是来买卖消息的,守在高高柜台后面的老朝奉便会被请下去喝茶,非待客人离开不能出来。此时,能做主的小伙计便会拿出一个漆黑的小木匣子,放在客人面前的桌上。若来人是来卖消息的,便奉上纸笔墨砚,客人写好后用姜黄色的信封封好,放进黑漆木匣中。若是来买消息的,便也将请求写好封入信封,并将备好的购买消息的酬劳一并放入匣子中。小伙计会将匣子捧下去,一个时辰以后,他便会再将匣子捧回来。
若来人是来卖消息的,便会有两种情况。带来的消息被收了,主人家便会在匣子里封上厚厚一份买卖银子,客人拿了银子走,出了这隆昌当铺,便再不相识。若消息没有被收,匣子里也会有三个铜板压在信封上,作为客人跑一趟的辛苦费。
若是来人是来买消息的,也有两种情况。若客人瞧见自己的银子被收,那就是说这笔买卖成了,匣子再被捧回来的时候,便是空的,如此只要回去等上个把天,自己想要打听的消息,便会悄无声息出现在家中书桌上,皆以黄皮信封封好,上面盖着“隆昌当铺”的戳。若消息无法买到,再回来的匣子里便会将银子如数奉还,里面也会多三个铜板,作为客人这一趟的压惊费。
这是一间十分隐秘的店铺,作为一穿越过来便一直呆在府苑深闺中的苏瑾而言,必然是陌生的,但是蓝铃铛却是十分熟悉的,虽然她并没有光顾过隆昌当铺,但隆昌当铺的名号却在江湖上响当当,她亦对此事耳熟能详,且心向往之。
苏瑾听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频频朝身后那间当铺瞧着,直到拐弯进了下一个巷子,还在心里琢磨着,这样的一个地方,王管家进去是做什么呢,他是想要买信息,还是卖信息呢?
苏瑾是在心里瞎捉摸,而同行的蓝铃铛却是十分的警惕,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她已经拉着苏瑾躲避了五次巡查的士兵了,而且瞧着这势头,怕是城中的巡城士兵随着日头渐亮,只会越来越多。
突然,两个落单的士兵刚从旁边的巷子里有说有笑地出来,正准备追上前面已走出两条街的部队,正巧看见苏瑾和蓝铃铛从另一边走过来。其中一个士兵十分的警觉,直接走了上去大声呵斥道,“站住!你们俩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街上溜达,不知道城里都戒严了吗?”
苏瑾被吓得一跳,立即不知所措的僵在那里,蓝铃铛倒是反应迅速,连忙将苏瑾拉回自己身后。
蓝铃铛清了清嗓子,朝着那两位军爷凑近了两步,双手抱拳拱手,又故意嘶哑着说道,“官爷,小的知道街上戒严了,可家中老父病危,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弟兄二人只得硬着头皮出门,想着能请个郎中过去瞧瞧,救老父一命。若实在不行,抓两副药回去也是好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父亲病死呀。”
她说得恳切,说道动容处,还假模假样扶起袖子按了按眼角。苏瑾在后面也装着沮丧难受,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腹诽,“这小丫头怎么找的借口全都是家中人病危啊,这要是被什么封建的妇人听了去,可不是得忌讳死啊。”
对面的两个官爷,一个露出狐疑的神色,刚想出言驱赶,另一个却指着蓝铃铛缓缓说道,“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他的这话一出,旁边的官爷也好奇起来,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胡茬,一边端详着面前的蓝铃铛,连带着铃铛身后的苏瑾,也一起细细打量起来。
苏瑾紧紧捏着拳头,手心全是冷汗。如今宸王被诓入宫中,生死不明,作为宸王妃的她,怕便是他们想要斩草除根、建功立业的对象吧。还有铃铛,她可是从北城兵马司逃走的,若是被认出来,定然也是活不了的。
相比之下,蓝铃铛倒是冷静地多,身手不凡的她并不把眼前这两个喽啰看在眼里。好在四下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在,她估摸着,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俩撂倒,自己和苏瑾便能安稳无事。更何况,她们还能顺道弄两件巡逻兵的衣服穿穿,在这个满城都是兵的特殊时期,行动起来倒是更便利些。
蓝铃铛这样想着,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她的右手还在假装擦着额角的冷汗,可左手却已经开始悄悄伸向自己左边腰间挂着的皮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