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听到贺延安的问话,心底已经慌了,但面上必须还得强撑着不被看出破绽:“少爷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贺延安冷笑道:“是吗?那让我来帮姨娘回忆一下家里和那位大师的因缘。当初礼成说不出话来,也吃不下饭,请了全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父亲偶然遇到一位和姨娘同乡的大师,顺手施舍了一次,那位大师却说我们家中有一劫依然应验,一劫将应,已应之劫当然就是我落水一事,那将要应的,便是我二弟礼成。父亲大惊之下把那位大师带回府里,后来大师为礼成批命,这才有祖母带着他远离亲人,寄养在庙中修行的决定。”
柳姨娘听得冷汗涔涔,却依旧嘴硬:“那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二少爷这些年不是好好的吗,难道不证明那大师确实有些道行?”
贺延安走回贺老夫人身边,从敞开的匣子里拿出一堆写满字的纸拍在桌上:“这是今天请全城名医为礼成诊断的结果,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疑难杂症,只是那位大师故弄玄虚罢了。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全家把他当病人对待了好几,不沾一点荤腥的清淡饭食,也让他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弱。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高僧大德,恰好和姨娘是同乡,又恰好对我们家的事了若指掌。”
“少爷不必话里夹枪带棒。”柳姨娘急忙辩驳,“那大师确实与我是同乡,但他一个云游僧人,我也入府伺候老爷多年,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而且当年府里也都知道是他的来历,怎么现在才来怀疑?我虽然身份卑微,但少爷无凭无据就这么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那我也可以猜测你是为了袒护坏了规矩的丫头枝枝,才把脏水泼到我这边。”
“放肆,这话也是随便说得的吗?”贺老夫人出言打断她,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
柳姨娘现在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打定主意就算胡搅蛮缠也要挣扎到老爷回来。
“老祖宗,你们都是尊贵人,只有我卑贱如蝼蚁,但我也勤勤恳恳伺候老爷那么久,若我在老爷不在的时候不明不白被处置了,他终究还会怜惜我几分吧!到时你们怎么和他说呢?”
这话就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了,贺宏蕴宠妾灭妻在整个京城都已经不是秘密,虽然最痛快地处置柳姨娘的方法就是趁贺宏蕴不在时快刀斩乱麻,可就如她所说,这样难免会坏了家里的和气,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女儿,到时候到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想来必定家宅难宁。
贺老夫人沉思良久,最后还是退了一步,决定等贺宏蕴回来再行定夺。
紧张万分的柳姨娘终于得以喘息,松了口气瘫软在地,贺老夫人继续闭目念佛,可一旁的贺夫人却匆匆福身告辞,转头进内屋去了。贺延安觉察出母亲情况不太对,犹豫一会儿后也禀明祖母,离席跟了进去。
“夫人,你不要难过,这并不是你的错,两位少爷都知道你很关爱他们。”
贺延安辨出那是枝枝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母亲轻微的啜泣声,忽然间他感觉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也没法再前进。
“枝枝,我这个母亲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既不能讨得老爷欢心,还让两个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知道早年的事柳氏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没少出力,但她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都无法把她怎样,实在是太没用了……”
听到母亲的自责,贺延安心中五味杂陈,他甚至之前也怨过母亲,在父亲面前软弱又得不到尊重,让一个妾室恣意放肆。
当初请大师来给贺礼成批命,贺延安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当时的他万念俱灰,对自己的余生都完全失去了希望,更遑论拿出精力管别人。
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母亲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接二连三遭受巨大的打击,父亲和她又不是一条心,她的无助和恐惧可想而知。
枝枝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在少爷身边我学会一件事,那就是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尽力去争取。老夫人之前说我身份微贱,而且论学识和眼界根本没资格留在少爷身边,曾经我也因为这事特别难过,但是如果真的因为这个让我离开少爷我却不甘心。马夫人对我说,觉得哪里不足就努力去学,努力做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的人。虽然我现在差得还很远,但也确实能感到是在一步步走向他。”
“枝枝,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