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黄楼的诗文比试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为了银钱、声誉、自尊,注视着这场比试的人都憋红了脸,伸长脖子往前挤,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任何细节。
但位于目光焦点的两人表现得倒还算镇定,不过唐远是刻意抑制了情绪,胸中各种古人宁静淡远的典故轮番念诵,竭力提醒自己不能表露出惊惶,而贺延安,则完全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是切切实实与整座酒楼热烈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整个人仿佛放空一样不知在想什么,抑或是什么也没想。这表现让把宝压他身上的人们都捏了一把汗,看他的表情既无悲又无喜,每次发布题目也毫无波澜,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写出来。
但尽管贺延安很容易让人心慌气短,但没到关键时刻却又能顶住,几乎都是在刻漏还剩最后一格的时候提起笔一挥而就,围观人的心也就能暂时放下,然后下一次被悬得更高。
李季同为了把气氛炒得更热,比试每过一轮,他就给赌注加码,到后来群情激奋,纷纷慷慨解囊,桌上的银钱也便越积越多,人们情绪也越来越高昂和焦灼。
一连六轮下来,放赌注的桌上银子和铜钱都已经多到有些掉到了地上,可是胜负仍旧未分,但氛围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唐远已然算是同年龄学子中的佼佼者,不管文思还是应变都很出众,可是面对那么多越来越迫人目光,加上高强度的诗文构思,现在已经显得有些难以应付。旁观的人也看出来了,唐远双唇紧抿,眼神发直,额上还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而反观贺延安,虽然他之前一直一副马上要玩完的样子,但每次都绝处逢生,而且挺过这几轮之后,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显然要比唐远强。
“接下来就是第七轮了啊,我们拭目以待这次能不能分出胜负来呢?”李季同根本不管已经如同站到悬崖边上的众人,还在放肆煽动着,但这时有个人站了出来。
“等一下!”那人大声喊,一下吸引了满场的注意,“我、我是说,都七轮了,胜负还没分出来,若后面还这样,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耗下去?”
说话的人也非常紧张,讲完那些后也迅速缩了回去,但这担忧也是众人所有,现场立刻爆发了一阵嘈杂的讨论。
“之前就提过这个,还把作诗的时间给缩短了,不过没想到他俩真的那么能抗啊。”
“要不算了吧,这样斗来斗去落得个什么?传出去也不好听。”
“我说你小子不是怕了吧,刚才你怎么不说算了?这是眼看着要输就把脑袋缩回壳里去了?”
“你说什么!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眼看着下面的人吵嚷起来几乎要动手,李季同连忙出来控制场面。
“大家先不要吵了,是觉得流程太长了太熬人了是吧?早说呀,我们就来个一举定胜负!”
“一举定胜负?怎么定?”
李季同反手一打扇,仍是满脸自得:“经过刚才几轮的较量,大家也见识到了两位才子的才华,虽然文无第一,但是我们今天的比试也应该画下句点了,所以,下面一轮就是终局,就由刚才提出的那位公子上来抽题目,首先写出来的为胜,如何?”
底下诸人先是一愣,然后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意见达成了一致,大多数人都同意这个方案。毕竟现在流程已经搞得太长,大家都有些吃不消,而且仅比一轮的话,双方都觉得自己有胜算,刚才唐远作诗一直都比贺延安快,而贺延安现在的神情看起来颇有余裕,比紧张的唐远状态好很多。
方案敲定之后,双方各自开始了准备,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供他们休息。
唐远那边当然是簇拥了不少人,端茶倒水擦汗,鼓劲儿奉承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听得唐远耳朵都木了。纷扰间,他抬起头看向贺延安那边,那人好像生来自带着生人勿进的气质,即使现在也没人敢轻易上前,他还是一个人看着梁木出神,可那里除了花木彩雕什么也没有。
许是他这样也实在令人着急,终于有个人匆匆跑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会儿就是最后一轮,醒醒啊!千万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