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雷在驿馆的小前院里架了张桌子,同兄弟们饮酒吃肉。
他们也很意外会被派来做这样一个差使,所在的不是阴森森的牢房,关着的也都是念过圣贤书、软弱无力的书生。
不过这些都没有改变,这一座馆驿成了临时监牢的事实,从上级的三令五申也能品出这事儿的严重性。
去给书生们送饭时的兄弟回来了,郑雷使了个眼色让跟前的衙役让出位置,教辛苦回来的弟兄们也喝几杯。
“怎么样,那些书呆子是不是又念着听不懂的词哭哭啼啼了?”站到一边的差役问刚来的兄弟,脸上的讥诮毫不遮掩。
若不出意外,这些读书人本都会是凌驾在他们之上的官老爷,差役的工作辛苦却又没有什么升迁前途,所以对此感到不忿的人不在少数,好容易撞上这时机能让那么多满口之乎者也自命清高的书生当阶下囚,当然要抓紧机会努力搞点乐子。
刚坐下的男人斟满了一碗酒,仰脖喝干,也不顾滴了满襟的残液,嘿嘿一笑道:“可不是吗,被家里宝贝了那么久,光捧着本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这下终于吃瘪了,有一个哭着求我让换掉饭菜里的鱼肉,说什么要避祖父的讳他们全家都不吃鱼,奶奶的,到这地步还说些狗屁话挑三拣四,等他真转到牢里关着,连根鱼毛都见不着!那时才有得哭呢!”
说完,满堂爆发出了放肆的笑,大伙儿都跟着嘲笑那书生过于迂腐,只有郑雷不为所动,饮下一碗酒,眉心依旧紧紧拧着。
“大哥,怎么觉得你不太开心啊?”一个较为敏锐的兄弟察觉到了他的不郁,开解道,“摊上这么轻松的活儿,就开怀贪会儿闲吧,等回去了还是没人心疼咱们。”
郑雷放下酒碗,叹了一声:“但是当心着点为好,凡事不要太过,这些都是天子门生,从上头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和吃食来看,可能还有后招。”
一个差役现出了不屑的神色:“不管以后怎样,反正现在犯我手里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这豪言壮语刚落地,院子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拍门声,刚才那个放出狠话的人立刻软了脚:“有、有人过来查了?是吉是凶?咱可没虐待那些公子哥儿啊。”
郑雷白了他一眼:“不要慌,都是按规矩办事,总刁难不到我们头上。”
然后另一个差役便忐忑地上前卸下了门闩,几天来这是第一次有外人造访,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消息,是这些书生将无罪释放?还是要把他们转到真正的监牢,掀起更大漩涡。
大门开出一条缝,一只洁白纤细的手伸了进来,那显然是个年轻女人的手,但最关键的是,那只手上拿着块令牌。
“奉上面命令,我们来提审人犯贺延安。”
这声音虽然又意压低了,但还是能听出清泠柔和的底色,院里的大老爷们儿全都惊奇了,为什么来提人犯会派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你是什么人,奉谁的命令前来?”郑雷在后方问道,“抱歉,兹事体大,就算有令牌我们也要弄清这道命令的来历。”
这时那女子身后又绕出一个人来,作风比前者粗鲁得多,一上来就企图扒开门,在被差役坚决堵回去之后,着急地把斗篷一掀,冲院里喊道:“大哥是我,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