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你睡下了吗?”
窗外仍旧明月高悬,又有一人造访了王四的小木屋。
秦原跨着医箱在门口喊了两声,然后又着急地转了转,小声念叨:“我看他好像已经睡下了呀,为什么要我那么晚才来呢?难道只为了戏耍我一遭?”
就在秦原碎碎念之际,屋里的人突然咳嗽一阵:“来就来了吧,堵在门口嘟嘟囔囔的做什么。”
秦原被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镇定了会儿心神之后才小心推开门,往屋里探去:“王老伯,你还没睡呀?”
“嗯。”王四闷闷地应了一声,“辛苦你这么大晚上的还赶过来。”
“不辛苦,反正我今天值夜,也是刚刚结了差事准备回家。”
虽然秦原话是这么说,但他确实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个老者非得要他晚上戌时过后才过来。他听贺延安说,那老头倔得很,如果不依他定的时辰就不让瞧病,不过虽然很麻烦,此事是受贺延安重托,酬谢也十分丰厚,他不好意思不帮这个忙。
里头的人再一次幽幽叹道:“还好你能遵照我这老头子的无礼要求,不然我最后这点话可能就没人能听了。”
眼前的既然是个人,还是个病人,秦原身为医者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即使他脾性有些怪异,不过这些都不在话下,把人治好是他认定的医者本分。
秦原进了屋子,放好医箱,点上灯把工具一一取出,正准备给他做检查的时候王四却阻止了他。
“不必了,我这病治不好。”
秦原以为他是久病失去了医治的信心,于是劝道:“老伯,放心交给我吧,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治疗腿疾还是有经验的。贺家大公子你知道吧?也是因为腿疾在床上躺了好几年,就是我给医好的,他信任我,所以把我推荐了过来。”
说着秦原摸上王四的腿,尽管已经见过无数病症,但那枯枝一样的触感还的把他给吓到了。
王四也急忙把腿收回,向墙边挪了几尺:“不用了,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我现在已是病入膏肓,病灶不在腿上,而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把手伸到秦原面前:“你帮我把把脉,看我这条残命还剩多久。”
秦原感到十分困惑,他还是第一次被病人这样指点使唤,不过眼前的老者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气度,让他无法违抗。
最终秦原顺从地为王四把了脉,他想着不去违逆病人或许后面能争取到他配合治疗,但是当他搭上腕脉之后,眉头却越皱越深了。
“老人家,你这是……!”
王四表情仍十分平静:“你说吧,我还剩多少日子?我算算还能干点什么事。”
秦原心中挣扎一番,最后艰难地开了口:“老伯你所中的毒……已经深入肺腑,而且,你今晚还喝了酒,黄酒最能催动毒性……”
“哦……”王四拖着声音应了一声,但听不出悲喜,江珧会对他动手他一点也不意外,这么多年他的衣食都仰赖于那人,要下手那机会可太多了,至于最后那一罐酒,是真心为老友饯别还是来送上催命符,他不想、也不愿再仔细分辨。
最后,王四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倒是已经释然:“算了,像我这样的罪人能苟活那么多年,已经是老天不开眼了。”
“老伯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秦原皱起眉头,“我先帮你施针延缓毒性吧,这毒我解不了,但是人外有人,说不定别的名医圣手有办法。”
“不必,”王四再次把手抽了回去,“我没说胡话,我一辈子从没像这会儿那么清醒过。大夫,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拜托你,你去帮我把贺大公子请过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切记,只能亲自转达,不能让任何人帮忙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