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平这时候开始回忆,他说:“那天后晌,我下地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纸条压在水杯下面了。我一看,上面写着城北关帝庙里有人在卖野猪肉,十个铜板一斤肉,要的话抓紧去,去晚了就没了。集市上肥猪肉还得二十铜板一斤呢,这十个铜板一斤野猪肉怎么可能啊!我当时就觉得肯定是偷猪贼在销赃。我拿了家里的两块银元就出去了,我就打算多买一些回来,然后在村里分销,赚一笔。结果我刚进破庙就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那黑屋子里。我醒来的时候,花泽先生和来顺都醒了,俩人在说话呢。我很害怕,我说,这是啥地方?你们谁呀?来顺说,你谁呀?我说,我老田啊,你谁呀?他说,我是城里东街卖肉的来顺。花泽先生说,我是花泽志雄,我是日本人,我做瓷器生意,你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庄稼人。我们就这么一聊,互相都了解了对方的身份。接着,我们开始摸索,摸到了房门,我们怎么也拽不开,这门应该是从外面给封死了。接着,花泽先生提议把门从里面插上,这样外面的人就进不来了。这样我们就安全了。我俩都同意,然后我们三个就把门插上了,互相都不熟,也没什么好说的,开始等。等等的我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在喊花泽先生的名字,我快速到了门前,拉开了门闩,一边敲门一边大喊救命。来顺也过来跟着喊救命,很快那保长就到了门前,问我们花泽先生在不在里面,我和来顺都说在呢,不过好像是晕过去了。那保长让我们别着急,他去找钳子。我和来顺一直就在门后面等着,一直到门开了,我们才发现花泽先生死了。”
田春平此时激动地说:“你们说,不是来顺杀的,还能是谁?你们对他严刑拷打,他肯定就招了。”
田春平说的跟笔录基本一样,只不过笔录上没有说纸条是压在茶杯下面的,不过这都正常,要是一直一样才不正常呢。
田春平说着说着哭起来了,他说:“我求求你们了,放我回去吧,家里老婆孩子肯定都快急死了。都没什么文化,也没经过什么事情,这一关都十多天了,我在这里倒是吃得饱,睡得暖,老婆孩子在家不好过啊!”
我说:“老田,你别哭了,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先让你回去。不过你不能出远门儿,随时找你随时能找到才行。”
田春平顿时就跪在了地上,说:“谢谢,谢谢,我遇上青天大老爷了呀!”
说着就要磕头,张小山一把就把他拉了起来,说:“你这是做啥子,得了,我让人带你去办个手续,你这就回家去吧。”
田春平跟着我们一起出来,张小山让一个警员带着他去办手续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来顺在窗户里抓着铁栅栏看着外面,看到田春平离开了,他在屋子里大喊:“你们怎么放他走了,人肯定是他杀的呀!”
打开这间禁闭室的门,我们一起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来顺长得又白又胖,浑身都是肉。他本来是个光头,胖得头上的肉都打了褶,十几天没刮头发,头发长出来了不少。
我们刚坐下,来顺就指着外面说:“老田绝对是凶手,你们怎么把他放了?”
我说:“老田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倒是你,每天拿着刀杀猪,你杀个人也不在话下吧。”
来顺听了顿时就瞪圆了眼睛说:“杀猪和杀人能一样吗?你们可别开玩笑,我可是好人,我连缺斤短两的事情都没干过。我从祖上八代就杀猪,口碑攒了八代到了我这里,你可以去宛平东街打听打听,我来顺啥人品。”
我说:“放老田回去,我们肯定有我们的原因。”
来顺说:“你们放错人了,花泽先生要不是老田杀的,那就怪了!屋子里就三个人,花泽先生被人打死了,不是我干的,那一定就是老田。”
我说:“你这一身力气可不小,我倒是觉得你杀花泽先生的概率更大一些。”
来顺说:“我力气是不小,但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那天是去收猪的,卖完肉刚回到家,我老婆就告诉我有人往门缝塞了一个纸条。她不认识字,也不知道写的啥。我一看,纸条上写的有人打猎打到了一头四百多斤的野猪,在城北关帝庙了,让我过去给收了。有买卖上门,我肯定得做啊。打的野猪肯定就是死猪,收死猪价钱可比活猪低的多。你们应该明白,这死猪不能放,一放就臭了。活猪不一样,活猪你给它吃点猪食,它还长肉呢。而且这野猪肉特别的香,能卖上价,我能不着急吗?衣服都没换我就来了,结果一进那破庙,脑袋可就懵了,眼睛也花了,腿也软了,直接就往地上一坐,啥也不知道了。”
我说:“你是啥时候到的破庙?”
来顺说:“后晌,傍黑了吧。我肉都卖完了,时候不早了。”
我说:“然后呢?”
来顺说:“我醒了的时候啥也看不到了啊,我寻思适应一会儿就能看到了,但就是看不到。不过我听到有人喘气,我就说了句,谁呀?这时候花泽先生就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来顺啊,你谁呀?我俩这么一唠,才知道对方是谁。然后我俩就开始摸索,一下就摸到了田春平,把我俩都吓一跳,还以为他是死的呢,摸摸鼻息还有气,过了一会儿田春平醒了,我们三个开始在里面摸,我摸到了货架,花泽先生摸到了门。我们三个过去一起用力拽门,这门是真结实,怎么也拽不开。花泽先生说外面的人会对我们不利,我们三个一商量,干脆把门插上。等我们的人来找的时候,我们再打开。插上之后,花泽先生吓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是大眼儿想要他的命。”
我打断道:“你听清了吗?是大眼儿,还是大燕儿?或者是什么别的?”
来顺说:“你这么一问,我还真吃不准了,他哭哭啼啼的,不敢保证。反正我觉得是大眼儿!”
林穗说:“后来呢?”
来顺说:“我们就靠着墙坐着等着,坐累了,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好像是有股子气味,很快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