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京城里,晏家本不是什么世家望族,自新皇登基以来才在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晏胜在官居二品后,又明里暗里接连引荐了几个子侄辈在朝里谋了差事,这才在短短十几年内快速崛起,甚至隐隐跻身京城四大家族之一。
晏胜本人不喜张扬,清明祭祖只召集了晏氏在京的各房各支宗男来参加,除了二夫人在场外,其余宗妇都不用参加。
“老爷本不想搞什么排场,可谁知一早宫里就来人赐了陛下亲赏的祭品,还说不必去宫里谢恩。这会子全城的王公贵族得了信儿,都巴巴地跑咱们府上送祭礼,老爷忙着会客,这才给了哥儿偷会懒的时间,否则早派人来催了……”
宋嬷嬷一边麻利地伺候宗星樊穿礼服,一边唠叨两句,宗星樊浑不在意,依旧打着哈欠。
“元宁呢?她去吗?”
“少夫人不去,老爷吩咐了,连老太太都没叫参加呢!”
宗星樊听见元宁不去,心下莫名有些不安。虽然知道她不待见自己,但没她在场,总感觉把控不了局面似的。
这是他穿书以来的第二件大事。
头一件是娶亲,他那会身不由己,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不过碍着他是新郎官,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可这一件不能再想着蒙混过关了。
宗星樊忐忑地走出书房,顶着熹微的晨光跟着小厮去了前院祠堂。
刚进院子,就见满眼都是人,奴仆小厮们步履匆匆,忙里忙外;院里晏氏一族各房各支的宗男,按五服远近站得齐齐整整,论辈份有一多半是晏御风的弟弟和子侄辈。
宗星樊不禁暗暗咋舌,这世家大族的排场果然不一样。
下人们见他过来,立刻朝他躬身行礼,叫声“大少爷”,可那些素袍冠带的年轻人,就没这么恭敬了,甚至齐齐看向他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宗星樊头皮发紧,正想找个地方开溜,华叔从外面过来,提醒他道:“大少爷,时辰快到了,您先候在这里不要走,等老爷忙完叫您吧!”
宗星樊走不成,只好缓步下台阶,来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中间。
他们年纪不一,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有尚在牙牙学语的孩童,一个个在素服冠带的衬托下,文质彬彬,衣冠楚楚,倒是没有大腹便便俗不可耐之辈。
宗星樊正犹豫自己该站哪,就看见从人群走出一人,眼神里透着精明世故,嘴角含笑,正是晏凌云。
“兄长好。”
嘴上问好,却是笑里藏刀。
宗星樊一眼看穿,不想跟他起冲突,拱拱手算是回礼,转身不理他。
晏凌云却面色一沉,尾巴似的追过来,低头认错。
“前几日是云儿唐突,并没想在父亲那告您的状,还请兄长不要记恨云儿。”
宗星樊斜他一眼,心想,你还没想告状,你特么直接出卖了好吧!老子要是挨了打,你现在早挨拳头了!
宗星樊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呼……算了,跟十几岁的孩子计较什么。他快三十岁的人了,在那种养老单位混日子,养气功夫早就水涨船高,起码在人前能做到收放自如。
可那人却不打算完,继续追着他。
“兄长要是真生气,云儿就去父亲那领罚,在祠堂长跪不起,让兄长出气!”
说着作势要走。
他这又是演的哪出?
宗星樊拧眉,“等下!你想干嘛明说吧!”
晏凌云回身,面上一喜:“云儿知道今日兄长大任在肩,想为兄长分忧而已。”
说完回头向众人喊道:“晏府子弟们,还不快来拜见兄长?这可是我们晏府的嫡长子,将来要光宗耀祖,继承晏氏家业的,我等都要托赖兄长庇佑,哪个要是不知好歹……我晏凌云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听他这么说,果然一个个弯下腰来,有的行礼,有的赔罪,敷衍得甚是辛苦。
晏凌云显然对自己这号令群弟的本事颇为满意,得意地等着宗星樊夸他。
谁知宗星樊微微一笑,并不买账。他心知肚明,这是拿他在火上烤呢!
于是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行了!都别拜了,我又不认识你们谁是谁,将来各家靠各家,千万别指望我啊!就算我以后功成名就官运亨通,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宗星樊说完垂手站到队伍前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晏凌云见他不上套,心头隐隐生出几分焦躁。
耳听得人群中几人小声咬耳朵:“嘁!还真爱摆架子!谁不知道他就是个败家子?前儿我听说还大摇大摆去逛窑子了呢!大白天也不避着人……就这还想功成名就,简直是晏氏之耻!”
“他不一向这样么?现在仗着驸马的身份,尾巴翘起来了!不过他也不想想,一个小小的驸马而已,还想有出头之日么?”
“嗨!就连他家那位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他这驸马就是个笑话,怎么有脸在这充大尾巴狼呢!”
“呵呵,就是,我倒希望他有点自知之明,别到处宣扬什么‘晏家嫡长子’的身份了,免得到头来,咱们努力光宗耀祖,最后倒被他败家招耻了!”
“……”
这些闲言碎语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院里的人都听见。
晏凌云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对那些人不加约束。
宗星樊忍不住,转头怒目瞪过来,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说什么呢?说谁充大尾巴狼呢?”
“我们说的是事实啊,御风兄长何必恼羞成怒呢!不服气,咱们且看将来呗!”
那人见成功惹怒他,说话倒是直接,一点面子不给。
宗星樊心里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