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秋将一直掩在口鼻上的帕子折了折,揣入怀中,镇定地冲柳金鳞拱手道:“柳统领,有劳你走一趟了。敢问我们要去哪里?”
柳金鳞道:“奉陛下旨意,傅清秋违抗圣命,着下诏底狱候审!”
傅清秋眼神一紧,“诏底狱?”
宗星樊也觉不妙:“那不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吗?”
柳金鳞却不答,只说:“傅公子,陛下确实这么说的。您请吧!”
傅清秋道:“望柳统领通融一下,让傅某跟老父道个别。”
柳金鳞却道:“不必了!陛下另有圣谕,傅兴鸣教子无方,着革职查办,一并下狱,听候发落!”
傅清秋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镇定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陛下要拿我父亲?怎么会?”
柳金鳞顿了顿,脸现同情道:“傅公子,你不要着急,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傅老毕竟是国之重臣,相信等陛下气消了,自然会放二位回家的。”
傅清秋看了眼不远处的傅府,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父亲呢?”
“已经被看管起来了。傅老倒是很配合,先你一步去了诏底狱。”
傅清秋听见这话,不等柳金鳞领路,便急匆匆朝诏底狱的方向去了。
宗星樊还留在原地,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乖乖!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就这么轻易被抓了?
这也太魔幻了!
不行,要赶紧回家告诉元宁这个消息!
宗星樊匆匆脱掉身上的“防护服”,坐上自家车驾就走了。
尹晓婵从门内远远向外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傅清秋被几个官兵带走了,愣了一会,心里想着,希望他不要感染才好。
城西诏底狱,这里仍然弥漫着一股潮湿阴暗的霉味,几个监牢里只有一堆枯草,已经人去屋空了。
自从上次发生死囚外逃事件后,刑部就加强了防守,在外面入口处又加了一道铁门。
此时沉重的铁门打开,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金属响声。
几个死囚抬起眼皮朝门口瞟了一眼,见进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那个头发花白,身板笔直,虽身穿粗布白色囚服,头发却一丝不乱,仍维持着体面和尊贵。
少年白净面皮,身材匀称,头上扎着高高的髻子,也是一丝不乱,跟那老人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只是神色冷傲,有些不近人情。
“难不成这是对父子?”
“穿的是皂靴,看来还是两个当官的呢……”
“不知犯了什么事,怎么也到这鬼地方来了……”
“还是少管闲事吧!不管他是当官的还是泥腿子,进了这里,就甭想出去了!”
几个死囚的言语落入傅清秋耳里,他不禁皱眉,有些担心地望向傅兴鸣。
“父亲,是秋儿不孝,连累了您……”
傅兴鸣谨慎地望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傅清秋瞄了一眼身后的狱卒,乖乖闭上嘴,继续往里走。
终于走到最里面一间监牢前,身后一直跟着的狱卒上前一步,向二人拱手道:“这里就是二位的监舍了,请进吧!”
傅兴鸣见这狱卒神情不失恭谨,言语也客气,便道:“有劳这位小哥了。敢问尊姓大名?”
“哦,不敢不敢,小的是这诏底狱新上任的廷尉长,名叫徐解。”
“姓徐?”
傅兴鸣老辣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徐解抬头看了傅兴鸣一眼,低头重复道:“是,是姓徐,与京都守备徐大人,是同姓。”
傅兴鸣点点头:“好,徐大人,那我们父子今后,就有劳你关照了!”
“是,包在小的身上。”
徐解再次躬身一礼,亲自为二人开门,随后着人锁上牢门,就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傅兴鸣大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他们这间牢房还算宽敞,而且紧邻的两间牢房都是空的。
当朝由一品大员一朝沦为阶下囚,换谁都会不适应。然而傅兴鸣却依然表现得颇为淡定,慢慢走到木板床边坐下。
此时傅清秋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道:“父亲,秋儿做错了,还求父亲原谅!”
傅兴鸣慈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起来吧,不怪你。为父身为御史,本就干的是得罪人的差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申太尉也欺人太甚了!怎么能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呢?陛下居然也信了他的话!”
傅清秋有些愤愤,捏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傻孩子,你还是看不透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父身为言官之首,虽无实权,却能左右朝局。陛下苦三公久矣,早就想拿我们几个老家伙开刀了,他只不过顺水推舟,挑了个最软的柿子罢了。”
傅清秋大为震惊,丝毫没有料到,一向勤谨的父亲,居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有些焦急道:“父亲,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在这里等死吗?”
傅兴鸣闭上眼睛,安然养神。
“是要等着,不过不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