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仍是荆钗布裙,只是一头如瀑的长发如今被一根白色的丝绦束起,比那天看起来利落不少。
下半张脸被一副白色面巾遮住,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坚毅又急切的神情尽数敛在其中。
她额头上浸出几滴亮晶晶的细汗,还未来得及擦去,原本明亮的眼睛下面,很明显有一带乌青。看来应该是长时间不眠不休的结果。
傅清秋认出她是尹晓婵,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见尹晓婵忽的抬手止住他。
“别动!你是医者吗?这种地方怎么能随便进来?”
傅清秋见她言语间颇为不客气,不禁皱眉,“我来看看,不可以吗?”
尹晓婵不答话,迅速从身侧的小药箱中拿出一副白色手帕丢给他。
“快点!掩住口鼻!”
傅清秋捏在手里,低头打量了一下,是一副素丝手帕,上面什么花色都没有,只是干净,朴素。
“还看什么呢?快戴上啊!”
尹晓婵催促道。
傅清秋却脸色一沉,把帕子丢回给她。
“姑娘的东西,为何给我?我不要。”
尹晓婵一怔,白色面巾下掩着的一张小脸红了一红。
“……公子,你误会了。总之,你不能在这里,要么就戴上,要么就快出去!”
说罢再次把手帕撂在他怀里,转身欲走。
傅清秋不得不伸手将帕子抓在手里,却叫住她。
“姑娘留步!请问太医署的署正此时在何处?”
尹晓婵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就走开了。
傅清秋望着她的背影,纳闷不已。
真是个怪异的女子。
他见身边路过的太医院的人,从上至下都以白巾覆面,也只好叠起手帕,掩住口鼻,登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
沁人心脾,还挺好闻。
走到城隍庙的大殿前,正好遇上一个人,正是太医署的署正王济生,忙拉住他。
“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济生停下步子,抬头认了一认,才认出是傅清秋,抬手掩了掩脸上的面巾道:“哦,是傅司业啊!我等奉王大人之命,在这里照顾几个病人。”
说完又压低声音凑近一点道:“这里被辟为临时隔离点了,不是久留之地,你快走吧!不要告诉别人!”
傅清秋脸现诧异:“怎么忽然要隔离?这些人患了什么病?”
王济生道:“这个……目前还不清楚。看见那边那个女大夫了没?薛神医的弟子,就是她发现的!说是有人得了很严重的传染病,上头很重视……唉你不要问了,王大人让保密呢!”
说罢给他使个眼色,绕过他,又去忙别的了。
傅清秋眯起眼睛,远远看向尹晓婵的方向。
原来她还真是什么神医的弟子。
只是这些人,真的得了很严重的传染病吗?
“喂!傅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傅清秋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见那来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了一身宽大的白色罩衫,头上戴着帽子,面上遮着面巾,手上戴着手套,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活像个胖乎乎的雪人。
傅清秋使劲眯起眼睛,除了声音熟悉以外,根本看不出这人是谁。
那“雪人”笨拙地在人群中绕来绕去,生怕跟谁有接触,终于一摇一摆地来到他面前站定。
“傅公子!是我呀!晏御风!”
宗星樊抬手跟他打招呼。
“驸马?你怎么这幅样子?”
宗星樊道:“这个啊,是我自制的防护服。虽然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但总比没穿强!唉我到处找你,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们快出去吧!这里很危险!”
傅清秋心下一凛,再次确定那天的事不是偶然。
尹晓婵那么紧张那个病患,看来事情不简单。
“驸马,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京都陷入什么危险之中了?”
傅清秋边走边问。
宗星樊想了想道:“唉,我来找你呢,就是为这件事。其实按元宁的说法,暂时应该是没事的,就是为以防万一,需要你跟你爹汇报一下,尽快找一处妥善的地方安置流民,免得京城的人跟着遭殃!”
两人走到城隍庙门口,傅清秋停下脚步。
“你是说……这城隍庙已经放不下患者了?需要找一处更大的隔离点?”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为什么不由晏将军直接上奏陛下呢?”
“这是因为……”
宗星樊还没来得及说原因,就见一队人马冲他们两个杀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居然是御前禁军统领,柳金鳞。
柳金鳞不跟他废话,直接道:“傅公子,您禁足期间私自出府,违背了圣意,请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