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前还接了一个电话,“我现在出门了,马上。”
姚佩兰看着齐凌急匆匆的,都还来不及说什么人就走了。
此时齐长永从楼上下来,只来得及看到齐凌关门离去的一抹残影,“他去哪啊?”
“说去图书馆学习,还想在A大读硕博,最后留校。”姚佩兰语气幽幽的,像是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高兴。
齐长永更是沉下脸,“这孩子是不是听不懂我们跟他说的什么?好好在清水市安家不行吗?就是你平时太惯着他,我就不信这小崽子真这么不听话!”
他气冲冲的就准备出去将人拎回来,姚佩兰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消停点!你还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吗!”
“他毕业还有一段时间,急什么!我现在担心的另外一件事。”
齐长永一下就止住了步子,面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决定听姚佩兰的,“你说的是什么事?”
“齐凌可能谈恋爱了。”
刚刚齐凌打电话的时候姚佩兰听得很清楚,语气中满是喜悦,眼里是近几年从未见过的欢快笑意,更重要的是,他低身换鞋的时候,衣领散开,她一下就看到了那锁骨处的吻痕——
红的刺眼。
另一边,出了门的齐凌只感觉空气都清新很多。
许琛听着手机里的笑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还非要我在这个时间点给你打电话。”
他还以为齐凌是特地让他叫起床,可听声音挺清醒的,明显起床好久了。
齐凌囫囵往嘴里塞了一个面包,然后喝了一口水灌下去,压下那股不适感才回道:“我就是听你的声音才高兴的,我现在要去图书馆学习,随时给你汇报进度!”
他昨天跟许琛说了江教授的那个课题之后,许琛很快就给他发了一堆文献资料,说是对他会有帮助。
“不过许老师你好严格啊!都不给我划个重点吗?这么多你忍心让我从头看起?”
还没等许洲回话,齐凌又自顾自说道:“要不哪天许老师有空跟我视频一下指导指导我?毕竟不当面很难解释清楚。”
许琛不由莞尔,原来在这等他呢?
“那你觉得哪个时间比较合适?我看看行程。”
他最近需要出差,出差之后时间就没那么紧了。
“真的吗!”齐凌眼睛顿时亮起来,“三天之后的时间我都可以!”
他要花一段时间定个方向,再大致消化一下许琛给他的资料,这样听对方讲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于是这一周齐凌每天都在往图书馆跑,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饭,早上也会在姚佩兰跟齐长永眼前跟许琛通电话。
就在他以为这个暑假就会这样过去时,周六早上,他刚开房门,就被齐长永强制性地拽下书包扔回了房间,然后将他拉下了楼。
“齐凌,我们谈谈。”
齐凌看着面前一脸怒容的人,以及被捏的生疼的胳膊,蹙了蹙眉,“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可齐长永就跟没听到似的,一直将他拉到了楼下客厅才罢手。
齐长永看着面前胳膊被他抡红了一圈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嫌恶,“齐凌,你是男生,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我以前也没像你这样娇气又叛逆。”
“娇气?叛逆?”齐凌有些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在你眼里,我被你拽红了手是娇气,去图书馆学习是叛逆?”
“爸,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齐长永没想到他这么伶牙俐齿,气呼呼地指着他,“你还敢跟我呛声了是吧?你看别人家哪个儿子跟你一样的?”
齐凌敷衍地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
这时不远处玩的齐悦像是发觉出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气呼呼地跑过来推了齐凌一把,“不许你欺负我爸爸!”
在齐悦眼里,这只是个陌生人。
齐凌就这样直直地站着,冷冷看着齐悦使出吃奶的力气打自己,最后一个不小心,自己失去平衡扑通摔倒,头磕到了一边的茶几桌腿上。
齐凌是想去扶的,可刚伸出手,就被慌忙的齐长永狠狠撞开,他猝不及防,腰磕到了茶几的边缘,痛得他脸色瞬间白了。
他之前被叶芸推了一下,也是伤在这里,还没好全,现在又来了一下,让他额上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齐长永则是抱着哭泣的齐悦哄个不停,“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小包很快就会消的,一点都不痛!爸爸保证!”
丝毫没有刚刚对上齐凌的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齐凌扶着腰站起身,看着圆腿的桌凳,以及茶几锋利的边缘,两相对比,说不出来的讽刺。
他歪头看向齐长永跟他怀里哭闹不停的齐悦,只觉得碍眼又可笑,“爸,到底是谁更娇气?谁更叛逆?”
“我自认小时候没给家里添过什么麻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甚至高考还是省状元,政府发的奖金至少三十万吧?这些钱我从来没问你们要过。”
“这样的乖孩子,你们难道还不满意吗?”
齐长永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一茬,不耐烦道:“你以为你上大学的学费跟生活费都不是钱?这些钱是大风刮来的?”
“可我自从大二就是自己付的学费和生活费。”齐凌声音也冷了下来,“你银行卡里的钱我一直没动。”
他从大一就开始接触家教,足够自己的生活费,攒了一年,学费也是自己出的。
齐长永倒是不知道这些事,他听姚佩兰提过一嘴,可没想到齐凌真的一分没动。
齐凌见他不说话,目光转向他怀里的齐悦,“明明对比起来,我比齐悦优秀更多,可你们为什么还是这样对我?”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说是生下齐悦是为了以后可以陪我,可是自他出生,你们没让我抱过一次齐悦,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吧?”
“为什么呢?怕被我传染?我是什么可怕的病毒吗?”
齐凌语气越来越轻,最后,像是呢喃,“在意的话,你们为什么不说呢?”
就算高三那段时间他将自己包装的跟常人无异,他们也不会再相信他,甚至监视他,跟踪他,几乎将他逼疯。
齐长永当然知道齐凌的意思,眼里的厌恶再也挡不住,“你还好意思!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存了那心思!你脖子上那恶心的玩意是谁留下的?”
齐凌扯了扯嘴角,“就这一个痕迹你们就觉得我恶心是吗?那也没错。”
他已经不想去辩驳什么了,反正的确是事实。
这么多已经足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爸妈根本不爱他,只是想将自己困住。
现在闹成这样,正好摊牌讲清楚。
可是他没想到,更离谱的事还在后面。
姚佩兰从楼上下来,往他脸上扔了一件衬衫,怒不可遏:“齐凌,这是谁的衣服!”
这件衣服在一堆干净简洁的T恤中格外显眼,大小也明显不是齐凌的码。
衬衫掉在地上,齐凌低头看去,是许琛落在他家里的那一件。
他收拾行李时悄悄把他放进了行李箱的最底下,许琛都没发现。
没想到竟然让姚佩兰找出来了。
齐凌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抱在怀里,目光平静,“你翻我东西?”
要说刚刚他还是失望伤心,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心如死水来形容。
难怪齐长永非要将他拽下楼,难怪他跟人说了这么久姚佩兰都不知所踪,原来是去找证据去了。
因为前几天他将房门上锁了。
他也不想再去纠缠,“就如你们所想,这衬衫是那个人的,吻痕也是他留的,怎么样呢?”
可他刚说完,啪的一声——
姚佩兰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齐凌,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姚佩兰气的声音都有点抖。
可齐凌依旧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被打疼的脸,“我为什么不能说?现在这局面,你还指望我们跟以前一样维持表面的和谐?妈,你自己都不信吧?”
“别掰我了,我就是个同性恋,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
齐凌死死拽着手里的衬衫,手背青筋蹦出,可说出的话清晰又有力,“你们其实早就放弃我了,可为什么中途改变了主意,是因为我考上了A大吧?这么光荣的事情让你们觉得我或许还有点挽回的价值?”
“不过我大了,不那么好控制,你们就想让我留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受你们监管。”
他嗤笑一声,“也别在我眼前演什么情深的戏码了,我也觉得恶心。”
“爸的那张卡里我往里面多打了30万,加上之前政府对省状元的奖金,我觉得咱们也能两清了。”
姚佩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齐凌,我知道我翻你东西不对,可我只是想关心你,你生气也是正常,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没必要。”齐凌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他去楼上将自己的东西被翻乱的东西囫囵塞进行李箱,可等他提着行李箱下了楼,门口大门紧闭,齐长永堵在那里,明显没准备让他离开。
姚佩兰也歇下了往日温柔的表象,表情严肃又□□:“齐凌,你只是一时走了弯路,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有好转的,是我太乐观了,我决定让你休学一年,在家里好好想想。”
齐凌被气笑了,“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齐长永见他这幅样子就来气,并不想跟他废话,就想上来抢他的行李箱。
齐凌早就有所防备,轻巧躲开,碰撞间无意识推了他一把,齐长永瞬间趔趄地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两人俱是一愣。
齐凌这才发现,齐长永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白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父亲了。
“爸,你老了。”
齐长永气的不行,还想上前,齐凌却突然来了句,“你带齐悦应该很费劲吧?要不你把他交给我,我帮你带。”
语气真挚,甚至还朝齐悦招了招手,吓得齐长永直接上前紧紧抱住齐悦,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阻碍消失,齐凌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听到姚佩兰急声道:“齐凌,你要是出去就别再回这个家!”
齐凌步子顿了顿,没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这个家,他早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