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刚站直身子的孟玄英,跪在地上,头伏在贴在地上的手上:“侄儿知道,不该冒昧前来扰了姑父的清闲,可侄儿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
扶桑看见孟玄英跪下,她也只能跟着小心地跪着,趴着头,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着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
“玄英起来讲话,有什么事,你先讲来给我听听。”
李齐的话,透露着他的谨慎小心的性格,正如前世一样,在他不知道所谓何事时,他就不会急忙做出回应。
孟玄英依旧跪着,只是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道:“侄儿深知,姑父姑母都是极心善之人。”
“阿娘时常在我们面前提起,姑父念及我们都是孟家子孙,又见我们这一房在孟家不受重视,故而将那唯一的荫官职位交与阿爹,如果不是姑父姑母,依着阿爹那个温吞木讷的性子,大概一辈子也怕是考不上功名,只能留在京城,遭受家族人的冷眼和嫌隙。”
“以前玄英年幼无知,还曾埋怨过为何要从京城来这天高皇帝远的蜀州。可最近这些时日,侄儿愈加发觉,姑父和姑母的英明。”
李齐眉头一挑,似有些好奇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孟玄英收拾了一下心情,道:“这些天,侄儿还未找好教书的先生,便多了许多闲暇时间。初到眉山县,侄儿也觉着新鲜,无事就喜欢在县城里转转。那日也不怎的,就远远撞见县衙里的杨师爷一脸高兴地朝着一小巷深处去了,侄儿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场所,结果发现杨师爷却走向了那……”
孟玄英看了一眼扶桑,又略带尴尬地说道:“就是眉山县内一家风月场所,侄儿不敢声张,便躲在暗处观察,不一会儿县衙另一位周师爷也进了里面,两人在那风月所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侄儿就看见第二日要审案子的主告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侄儿最开始也以为是巧合,可是忍不住多联想了一些,越想事情越觉得可疑,第二日的审判果真就是那主告人赢了官司。我也不敢惊动其他人,便又偷偷跟了两位师爷几日,发现每次有案要审,他们都必定要到那样的场所,而后就会有主告人或者被告人也跟着去。”
案牍被李齐拍得震天响。
孟玄英又赶紧低下头,俯下身:“姑父莫要发怒,玄英知道此事本不该找姑父,可是阿爹那人实在是……他现在被两位师爷哄得不知姓甚名谁了,审案的事几乎都是两位师爷协商拿出个决策,然后阿爹就依着他们的决策宣读。”
“这些事虽说不算天大的事,可长此以往,可想阿爹在梅山县的名声便要被这二人败坏了。如若哪天遇上大案,也是如此判案,可能阿爹就要为此获罪了。阿爹昏庸无能,他获罪影响我们四房一房也还好,可是他这个官是姑父关照的荫官,他还是京城孟家的四老爷,这他一出事,别家肯定要在这里面做文章,侄儿怕到时影响了姑父和孟家,故不敢相瞒,才斗胆背着阿爹,来找姑父。”
听到这时,李齐叹了一口气:“你们兄妹先起来吧。”
李齐站起身,走到孟玄英的面前,用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玄英,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事你做得很好,如果你今日不讲这些,以后还不知道你阿爹要给大家带去多大的麻烦呢。”
“放心吧,这事姑父来想想法子,那两位师爷断然是留不得了,可是也不能没有理由就遣散,要找个由头才行,这事缓上几日,我找人去办。”
孟玄英激动道:“谢谢姑父,姑父的这份情谊,玄英定会记得,如若有机会,玄英定替阿爹报答。”
李齐并没有承应这一句报答之言,又问道:“刚才你说还未找好教书先生?”
孟玄英有些为难地点头:“初到眉山县,阿爹事务繁多,就没有顾得上去府衙帮忙问府学的情况。”
李齐正要说什么,站在旁边的世子李承璟眸色露光道:“父亲,那日听离王叔的意思,大概是想让玄英去青城书院,要不改日我再问问离王叔的意思,到时候再做决定?”
似是思考着什么,李齐想了片刻才道:“那你早点去问,不要误了玄英的功课,问好了来告诉我,我先暂时找个先生去眉山县教玄英功课。”
讲完又交代几句,李齐坐在案子前开始提笔写字。
兄妹二人便知这是送客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