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整个人愣在桌边,思绪飘忽不定,直到一声“呲啦”,他才缓过神来,他低着头看,手中的茶杯已经裂开了一条缝,聂远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静静的换了个杯子盛水。
说没变,其实也变了。
段梅虚弱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他身上的肌肉更加健壮了,身量也高了些,最显眼的是他瞎了一只眼睛,一块黑布将那沉静的左眼盖得严严实实的。谢家军返京那日,在花园与聂远再会,她已经没办法将他认为东街的打铁汉了。
“可是你变了,变了很多。”聂远站在离段梅一米远的地方,凭借长手优势将水递给她,依旧是俯视的角度,却让段梅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莫名的笼罩在一团孤寂之中。
段梅摇了摇头,握着茶杯感受着温热,平淡的说:“我没变,正是因为没变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循规蹈矩的按着家里的安排,从求学、玩伴,再到成亲,都是家里一手包办的,世间万事难得尽善尽美,她已经享受了太多别人难以触摸的东西,如今变成这样也不能够埋怨上天的不公。
娘亲早就提点过她,像谢忠国这样的权贵,不可能终其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即使他愿意,段梅身为他的妻子也不能在这种事上顺着他。
聂远执拗的坚持着:“不,你变了。”
“好好好,我变了。”段梅无奈,说话的语气就像哄小孩一样,她眼神温温,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说:“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聂远一愣,埋着头,躲开段梅温柔的眼神,摸着自己的左眼,心忧仲仲的跳着,脸上的热度一下子褪去,哑着嗓子慢腾腾的说:“别看,很丑。”
在东街的时候,聂远也时常这样拒绝她,拒绝她进铺子,拒绝她什么都不做就杵在铺门口数过往得到路人,段梅早就习以为常,反而还有些怀念,她往上提了提身子,尽力忽视身下的撕裂感,依然是笑着:“让我看看,好吗?”
拒绝不了。
聂远心里清楚,从一开始他就没办法拒绝眼前这个离他触手可摸的女人,他不能将她从铺子赶走,自然也没办法拒绝她所有的要求。聂远拉了一个板凳坐在床边,离得近了,能闻到段梅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摸着自己的左眼,抬眼正好对上段梅温玉湿润的眼睛,他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后脑勺后系着的结解开,段梅脸上的笑意在看见聂远露出来左眼时,突然就凝固了。
左眼,不,更确切的说是,那儿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肉洞,没有眼珠子,像个黑洞一般凝视着她。眼罩只取下来一瞬,聂远又动作迅速的给盖上了。
他没有错过段梅脸上的恐惧。
半晌,聂远才小声的说:“抱歉,吓到你了。”
“不,不,没有。”段梅躲开聂远伸过来的手,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