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四野无声。
长街之上一片岑寂,从街头到街角都无半个人影,房檐下的灯笼在月色下显得透明而惨白。
微弱的火芒随风摇曳摆动,时时刻刻都在熄灭的边缘跃跃欲试。
太子府内院之中一片冰凉,进出的丫鬟深压着头,仿佛脖子上挂着看不见的枷锁,让她们呼吸困难。
没过多久,那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疾呼,满院更加沁冷。
若兰冷冷睥睨着杀手,抬手就是一巴掌,将滚烫的茶杯恨恨砸在杀手头上,声音暴怒,“你说什么?那么大的人影居然从你们眼前消失了?受了那么重的刀伤毒患竟然还能从你们眼前消失,你们眼睛是猪油蒙了眼,瞎了吗?!”
若兰大发雷霆,杀手顶着巨大的压力,不敢出声。
等若兰发泄够了,才终于平静下来思考整件事情。
那男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逃之夭夭,实在是出人意料。而且那个地方,似乎还靠近回春堂……
不对啊,那人伤势再轻也不可能轻功疾行。
若兰越想越是不对,再次看向杀手,“你们确定,那人是自己逃走的,不是被人救走的?”
“是,”杀手躬身道,“他投机取巧混进了人群,我们根本不敢将动静闹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若兰听到这里又想发火,但看杀手抬起头,眉目间的凛然煞气一冲,想起这里是太子府,到底不是自己住的地方,也不好多说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若兰挥退他们,揉着额头暗暗恼恨。
现在好了,非但不能斩草除根,反而还闹了个后患无穷!
连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北辰墨这太子养出来的也是废物点心,这样的人怎么跟北辰钧斗?她还怎么压过苏若烟?
追杀无疾而终,这将是让若兰心烦意乱得很。
尤其是,在她已经失败过很多次的前提下,这次最关键的失败,更是让她如鲠在喉。
那个男人不死,倘或他真的知道温衍的下落,将他抖搂出来,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必然会招致温衍厌弃,甚至被公开逐出师门!
到时候,迎接她的只有身败名裂!
那么她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有什么意义?神医谷无她,则她就真的永永远远输给了苏若烟,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眼中狠色一闪,若兰脸色难看,手指一把抓住碎裂的瓷片。尖锐的棱角划破她掌心,鲜血浸透雪白,若兰丢开瓷片,一点一点逼着自己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必须找出来。
他必须死,必须死!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美貌贵重的贵妃在御花园中轻轻笑开,手指掐着一抹梨花白,嘴角一扬,“你说什么?”
侍女悄声道:“前些时候不是说丞相府的小女儿,那个苏若雪的丫头怀孕了吗?好些人都在猜测她的生父,奴婢得到消息,听说那男人有可能是……东宫。”
这消息不算什么新鲜玩意,贵妃柳眉一瞥,眼睛里泄出几分玩味,“口说无凭,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皇上也会斥责本宫道听途说呢。”
“娘娘这话说的,依奴婢看哪,这首先知道那孩子生父是谁的,除了东宫里的伺候人,大概就只有相府之中的侍女嬷嬷了,”侍女使了个眼色,“娘娘若是想要知道,且叫个人进来问一问不就得了?”
“那可是相府的人,岂是我一介后妃说叫就能叫的?”贵妃点了点她的眉心,“你这丫头,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可不能跟皇后一样。”
“这心比天高啊,这命,保不齐就比纸薄了。”
侍女莞尔,“娘娘这话说的,咱们不问,难道他们就不说了吗?待到这宫里宫外传遍了,怕是皇上自己都想问一问呢。”
“哦?”贵妃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可宫里宫外怎么就知道了呢?”
侍女道:“前些日子苏若雪常往东宫跑,怀了孩子后还去过两次,若不是孩子的父亲,东宫那边怎么会让她进呢?”
侍女是个知心的,贵妃谨慎,不愿意亲自动手,她便私下叫几个人造些声势,这便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