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七月,悍雷阵阵,已经绵延数日的暑气随着秋日的来临而逐步消减。
丞相府中一片懒洋洋的,安静的京城连带着各家府衙内院之中都变得疏懒怡然,好像那些在京城街头巷尾流传的逸闻惊变都成了过去。
百姓真的在意这些吗?
从来不。
苏若烟是谁的未婚妻,摄政王是否真的有望帝之心,丞相能否跟皇后结亲,或是皇后与贵妃之中谁更能坐稳那个宝座……这些都跟他们并不是切身相关的。
这些都只是他们口头上津津乐道的谈资,大约之后选择入仕的读书人才会乐于对此争辩抗争。
相府之人也是如此。
苏若雪跟谁结亲都没关系,只要不损害她们的利益就好。
王嬷嬷在门口坐着,同小丫头们说话,嘴角带着笑,手指却紧紧抓住栏杆,仿佛正坐在一条随时都会破裂的危船之上,不知何时就会侧翻下去。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希望寻找到一条稳固而平凡的大船?
可那条危船纵然不稳固,却很不可一世,掌舵人看上了她,她就只能跪下去,奴颜婢膝。
很快的,小丫头们突然听见了一声惨叫。
王嬷嬷也听见了,心口狂跳,同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过片刻,一个丫头从里面跑出来,惊慌失措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肚子疼,快去喊大夫!”
“什么?!”小丫头变了脸色,蹭地起身,再不能在廊下懒怠不动,拔腿就跑。
若是那孩子出了事,万一相爷责罚她们照顾不利,那可就有损她们切身利益了。
王嬷嬷没动,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扶着栏杆默了片刻才终于站起来,面露惊慌,大喊着朝里面跑去,“哎哟我的小姐啊,您可千万别出事啊,来人,快来人,通知相爷,小姐流产了!”
报信的丫头跟在后面,有些疑惑。
这人还没进去,怎么知道就是流产了?
或许是平日里苏若雪也没有好好养胎四处算计别人的缘故,又苛待下人脾气不好,小丫头们心里怨恨,总是在心里诅咒她这孩子落不着好。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王嬷嬷未免也太不谨慎了。
报信丫头摇摇头,也只当没有注意到,跟着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府医先到,再过小半个时辰,丞相爷跟太医也一起到了院子。
苏瀚天还穿着朝服,大概是从朝廷那边下来。
这些日子皇帝试图削他的权,他忧心忡忡,在皇宫里待的时间也多了,时不时还请一下旧友一起吃酒论政。
本以为这日子好不容易清净一点,没想到这才几天,府里竟然又出了幺蛾子。
“小姐怎么样了?”苏瀚天送太医进去,府医立刻换了下来,却是两手沾血、面色惊恐,眼看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瀚天霍然变色。
虽然他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但到底这还是他的女儿,苏瀚天怒上眉梢,“快说!”
府医嘴角直颤,“小姐,小姐她……”府医颤颤巍巍,伸出袖子,哆哆嗦嗦地捧出一团血肉,“没了。”
那血肉看着模糊,却已经有了个人形。
苏瀚天一阵反胃,脚底寒气冲顶,身体发软地往后跌,被管家慌忙接住,“相爷,相爷冷静!”